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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墙斑驳 都市的历程（第4页）

那时候的人们包括统治者在内，对天、地都有一种敬畏感，认为天的领域是不能随便占有的，而且必须十分珍爱土地，使更多的地块生长五谷。由此形成了中国的古建筑尽量少占有空间，在有限的范围内精心营造，以叠障和隔断及天井沟通左邻右舍、天时地气的特色，这岂不是太绝太美了吗？

都市化正在席卷中国大地，有条件的没有条件的都纷纷改市，哪怕县级市，市总比县听起来舒服，农民意识的城市崇拜与经济发展过程中适度的城市化相缠结，中国人的一个绝招就是让你分不清是是非非。

有的国外的环境学家认为：

城市扩张意味着高能流动和混乱加剧。随着各种混乱恣意蔓延，城市的官僚机构也紧跟着发展，以管束这些越演越烈的混乱。但是，每个大城市依然发现它缺少满足诸如电力、下水道、学校、公路、治安、公共住宿等需求的对策。

残存无几的古都的大墙几乎都处在缺水的干渴中。地质矿产部于1993年发布的最新消息说，全国36个城市出现地面下沉——

地面沉降大于200毫米的面积达1412.5平方公里，且有加剧的趋势。安徽阜阳市地面沉降面积360多平方公里，最大累计沉降量870多毫米。地面塌陷主要发生在覆盖型岩湾水源所在地区，比较严重的有秦皇岛、山东半岛。山东省受到海水入侵面积为400多平方公里。

1994年3月19日下午5时25分，北京隆福寺街内长虹照相馆门前，地面突然塌方，一个直径5米、深9米的大土坑，给正在购物的老百姓着实添了一点不愉快。

笔者还要说，这是大自然的又一个警告，北京的地底下漏洞太大了。

北京早已失去平衡了。

地球是一个整体，不仅风、雨、云、海水，就连板块也都是亲密无间地联系在一起的，这就是为什么西伯利亚的寒流总是要催促我们赶紧关好门窗，而美国的生态学家则断言：中国任何一处森林落下一片树叶，都会使他心里颤动的原因之所在了。

发展中国家高速城市化过程中碰到的问题，如同人类生存环境的所有困惑一样，在西方发达国家都曾经遇见过，并且正在反思与调整中。如果我们充分利用落后的一个特权：即避免先进者曾经犯过的错误，那将是子孙万代的幸运做到这一点极不容易，因为实际上沿着别人走过的哪怕明知是有错误的路走下去，也要比走自己的路省力得多。

这是这个世界上落后者的悲哀：

急功近利的短期行为，使我们很难有自己的过程，而只能得到已被别人证实了的不堪设想的结果。

简略地回顾12世纪的欧洲城市运动，也许是有益的。欧洲有一句古老的谚语：“城市的空气自由！”

我很难判断现在的欧洲人是怎么看待这一句曾经风行了几个世纪的欧洲名谚的，只知道对法国人、德国人、奥地利人而言，他们的一年至少一度的度假是离开大都市而去乡间、森林、海滨，欧洲的年轻人前两年流行着另外一句话：逃离城市。

然而，当我们想到欧洲人从中世纪的封建桎梏下解放出来，终于成为自由市民的时候，那种城市的空气自由的感觉，实质上是指一个旧时代的终结，万般感慨系于一端——空气自由——是人生何等的快感！

12世纪开始的欧洲城市运动，在西摩勒眼里，“这项运动是一个经济革命，它比任何后来的革命更为重要”，汤普逊据此的发挥是“在城市兴起的过程里，我们第一次在欧洲历史上写了平民的传记。前所未知的一个社会集团，即市民阶级或资产阶级出现了。一种新的生产财富的方式开始流行。”并且，“注定要超过农民组织和农业所曾能生产的财富”（《中世纪经济社会史》）。

欧洲的轨迹是那样地明显，欧洲人把从12世纪开始的城市运动，用他们手造的精美的建筑及各种雕塑和绘画艺术，形象地保留在欧洲的土地上。欧洲的城市无疑集中了一大批优秀的杰出人才，从经济到文化，经过了五六个世纪的准备与酝酿，终于爆发了后来的英国工业革命。

如前文已经写到，中国并没有错过中世纪的欧洲城市运动，甚至有人口更多、手工业经济更发达的城市。但同时中国更广阔的土地仍然在“皇基永固”的封建社会君权统治中，城市更多地是作为权力的象征存在着，一切的可以孕育成为资产阶级的萌芽全都胎死腹中了，此种君皇专制的严酷后人也许无法想象，但可以找到佐证：所有曾经在城市化运动中成为皇都的那些城市，留给后人的“辉煌”的唯一证据便是庞大而坚实的皇宫建筑群落，及少量的与宗庙、社稷相紧密关联的一些建筑物，属于平民的可谓少而又少几乎不见，哪有自由的城市、自由的空气可言！至于广大的农村，除了残败与破落的食不果腹之外，什么都谈不上了。同时，无度的人口扩张还在继续中，当进入近代，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想到要开放的时候，覆亡的命运却随之降临了。

这就是中国历史的一个谜样的事实：我们有了城市，却诞生不出中国自己的资产阶级来。

也正因为如此，随着封建王朝的没落，中国的城市在失去了唯一的主宰者之后，便也随之没落，甚至成了战乱与败亡的殉葬品，在中国城市固有的象征着封闭的城墙内外，看不见任何进入近代社会的人文痕迹，只有一道道已不再有任何威严的墙、颓败的墙、长着荒草的墙。

已有过城市的回光返照。那是侵略者枪炮之下短暂的平静，或者强人寡头政治统治的产物，总之你看不到平民文化的影子。

因此，中国人总是在做着城市之梦、大城之梦。

历史已经从不反顾地走出很远了。

从12世纪欧洲城市运动算起，是800年。

从18世纪英国工业革命算起，是200年。

我们似乎正在把希望寄托于新的城市化运动以及中产阶级的出现，无论历史会不会再现它的悲剧，人类马上就要进入21世纪却是无疑的了。

关于城市已经一言难尽了！

《美国新闻和世界报道》曾经断言：

过去200年里，多亏有了大城市，美国才得以发展。然而，大城市正在衰落中，这已不是什么新闻了。人们面临的挑战是，要么制止这种衰落，要么听任所有的大城市进退维谷，直至变成明日黄花。

中国还远远没有从大城市的梦里醒来，尽管我们的每一座大城市从空中、地上到地下都是浑浊的、千疮百孔的，被垃圾所包围。

拆除了古城墙的城市，决不会拆除机关大院的围墙以及无数闪光的招牌，城市离开农村离开土地和大自然的遥远与隔膜，正在使更多人对自己的生存环境因为茫然无知而漠不关心。

霓虹灯与镭射正在纷纷剥落可以使一代人心醉神荡的“迷幻剂”，与别的黑色灰色的粉尘一起，掠夺我们最后的智商。

城市的空气是污浊的。

污浊之下哪有自由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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