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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甲卫一路相送,飞扬的沈字旗帜在日头下威风凛凛。“好生气派。”初次来永平行商的丝绸商人惊叹道,并问:“沈家是哪一个沈家?”有人鄙夷地看丝绸商人一眼,道:“天下间能有这样的殊荣与威风的,除了穆阳侯还能有谁人?穆阳侯都不知,你还敢来永平行商,哪一日得罪了人都不知道。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永平沈家!那是唯一被允许携剑面圣的沈侯爷!”南门大开。守门的侍卫俯首恭迎,早已换了马匹的穆阳侯不曾停歇便直接入了南门,身后玄甲卫皆驻守在城门之外,言默与言深通过了侍卫的检查,随身携带的长剑匕首通通撤下后,才被允许进宫。打从上回穆阳侯透露了皇帝的意思后,言深与言默两人便心有余悸,皆远远地候着,离御书房能有多远便有多远,生怕皇帝见着他们,又起了其他心思,倘若当着他们家侯爷的面索要,那便是进退两难的局面。两人自是不愿见到,只好盼着皇帝别见到他们。而此时此刻的穆阳候正在御书房门外。内侍汪全含了笑,恭敬地道:“回侯爷的话,圣上正与几位大臣商讨国事,还请侯爷稍等片刻。奴才已经通传了,圣上特地吩咐了奴才外面天热,不能叫侯爷热着了。”说着,给身边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没多久,小内侍便搬来一张黄梨木雕龙画凤扶手椅,还配了一张同纹案几,上头摆了一盅茶。有宫娥立于两侧,一个执着竹骨伞,另一个执着素雅的团扇,扇风遮阳,各司其职。汪全亲自侍候穆阳候,倒了杯茶,递给他,又说:“圣上知晓侯爷喜爱君山银针的味儿,前些日子武陵送来的贡品里有顶尖的君山银针,只得几两,圣上特地吩咐了奴才,好好收起,待侯爷来时烹上一壶。”沈长堂轻闻,只道:“果真是好茶。”须臾,他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道:“今日怎地是你在御前侍候?邓忠呢?”“回侯爷的话,邓公公奉圣上之命去绥州了,本来说是要顺道接侯爷的,未料绥州出了意外。”至于是什么意外,绥州里除了与核雕有关的也无其他。沈长堂没有再问,又捧起茶杯,一闻二闻三闻,茶香萦绕,让他整个人身心舒坦。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御书房里方有脚步声传出。沈长堂也没起身,仍旧在闻茶。此时,御书房的门被推开,几位朝中官员依次走出,最前面的那位生得肥头大耳,正是当今王相。王相一见到不远处的穆阳候,脚步登时一停,方才还是谈笑风生,如今面色冷得宛如腊月寒谭。沈长堂不紧不慢地道:“巧了,居然在这里遇到王相。”后面的两位朝中官员连忙给穆阳候行了礼,倒也不敢搅合在王相与穆阳候两人之间,要晓得两人在朝中就没有哪一次是政见相合的,赶紧捏了措词便急急离去,免得殃及池鱼。王相见到沈长堂,便觉脑袋疼,眼睛疼,鼻子疼,肩也疼,脊椎也疼,通通中年人的毛病都开始犯了。穆阳侯在绥州干的事,不论大小都令他气得肝疼!他冷笑道:“我乃一朝丞相,来御书房商讨国事何来巧字一说,倒不像有些人一年半载在外晃悠,正经事没干多少,尽走歪门邪道。”“哦?本侯奉圣上之命陪同张御史前往绥州缉拿贪官,充盈国库,到了王相口里倒是成歪门邪道四字。王相桃李满天下,不知当初教的又是何种学问。”他故作忧虑轻叹:“有些时候,本侯真为大兴的国之栋梁担心,在绥州的好几日险些夜不能寐。”王相被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而此时,御书房里忽有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在外半年,怎么性子还没磨平?进来。”沈长堂这才缓缓起身,与王相道:“方才本侯言语间多有得罪,请王相多多包涵。”话是这么说,表情又是另外一回事。王相拂袖而去,沈长堂才进了御书房。永盛帝立于御桌前,穿着鸦青色五爪团龙常服,虽有一张过于年轻的面孔,但仍然威仪赫赫,无需言语天子之威便扑面而来。永盛帝睨他,道:“你倒是好,一回来便跟王相抬杠,明日朕上早朝时少不得一番血雨腥风。”沈长堂笑了,道:“臣以为圣上早已习以为常。”永盛帝道:“习以为常归习以为常,朝堂上听得多了,难免会厌烦。可惜朕为一国之君,只能听着。明穆回来了,朝堂上倒是能有趣不少。”“朝堂乃国家大事商议之地,圣上还想如何有趣?”若此刻有外人在此,听了定会惊疑永盛帝与穆阳候之间的熟稔与亲近。沈长堂六岁时便给长自己七岁的永盛帝当伴读,君臣两人相处已有二十二年,可谓是熟悉之极。君臣两人又说了会闲话,永盛帝才问起绥州之事。听永盛帝问起绥州之事,沈长堂亦改了口,以君臣相称。正因为熟悉,沈长堂格外清楚永盛帝的性子,是熟悉,可不能乱了君臣的位份。永盛帝很是满意沈长堂这回绥州之行的收获,频频颔首。沈长堂这回入宫,除了述职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绥州果真是核雕之圣地,不论绥州还是恭城,四处可见核雕技者,核雕商品亦比比皆是,尤其是恭城外还有一核雕镇,明穆去瞧了一回,倒觉新鲜。上官家还办了场斗核大会,我也去看了,里面不乏优秀的核雕技者,”一顿,他道:“其中有一位女核雕技者,核雕尚不错,明穆瞧着意境佳,从她手里买了个荷塘月色核雕。”他取出荷塘月色核雕,问:“圣上瞧着如何?”永盛帝看了眼,便收回目光:“到底是外头的,比不上宫里。明穆你更是舍近求远,你若喜欢核雕,宫里核雕师多,喜欢什么让他们给你雕刻便是。如想要女核雕技者的核雕,宫里也不是没有,新晋的核雕师就是个姑娘。”永盛帝此时又接过荷塘月色核雕,漫不经心地说:“这样的核雕,你想要几个便能有几个。朕明日便让人给你送去。”说着,指尖一弹,直接扔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你在绥州半年,莫非遇上什么红颜知己?”沈长堂道:“圣上说玩笑话了,明穆不能近女色,又何来红颜知己?”“没有是最好,有的话当个知心人也是不错。只是必须得过了朕这一关。父皇在世时,便时常叮嘱朕,明穆的婚姻大事朕需好生照料,若择了个身份低下又配不上明穆的人,朕百年之后亦不好向父皇交代。”提起先帝,沈长堂心中微动,有几分感触。他六岁当了永盛帝的伴读,在宫里待的时间远远比家宅的时间要长。虽说伴君如伴虎,但不论是永盛帝,亦或是先帝,都待他极好,是他阴暗而又沉重的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愿给永盛帝当一把对向外戚的利刃。穆阳候府。“明穆直接入宫了?”“回夫人的话,侯爷入宫述职了。”沈录微微敛眉,又道:“侯爷还特地让我转告夫人,说多谢夫人的关爱。”至于后半句,沈录没说。侯府里,侯爷与沈夫人关系生疏而僵硬,众人早已习以为常。沈夫人问:“还说了什么?”沈录道:“回夫人的话,侯爷匆匆入宫,并未多说其他。”沈夫人靠在椅背上,端庄华贵的面容添了一丝愁绪,轻叹一声,又连着重叹几声:“罢了,怀胎十月生下他,哪能不知他的心思,你不说也罢。说了,也徒惹伤心。”“夫人切莫多想,侯爷当真急着入宫,与我也并未多说几句。夫人做的那一车衣裳,侯爷也是看了的,并让人送回了府里,搁置在箱笼中。夫人的心意,侯爷又怎会不知?只是述职为重,侯爷一进城门,便直奔宫城,不带停歇的。”沈录又说:“侯爷为圣上办事,绥州之行已有大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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