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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她总说这种人是最傻的，带一双眼睛就够了，还用这些三脚架干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来云泽，第一次看到她曾描述过的黄昏。天地间一片温暖的金黄带着绯红。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她口中这美景会令人安心。

当你看见窗下的台灯亮起，便永远知道有个人在等你回来。当你看到云泽的黄昏，便永远知道有座城在等你回来。

他远远地看着她骑着脚踏车沿着堤岸一路过来。她挽着头发，穿得很随便，穿着灰色的套衫，灰色的运动裤，车筐里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和报纸。

她突然左脚撑地停下，从那堆塑料袋里翻出手机，看了看，一边发短信一边抓着脖子。

&ldo;钟有初。&rdo;

你有一条新信息（下）

云泽稀土私有化一案引起了闻柏桢所代表银行的注意。在各大银行纷纷收紧借贷的同时，他们却很有兴趣注入一笔资金来获取利益。因此，闻柏桢亲身到云泽与缪盛夏洽谈。恰巧这一天又是叶月宾的忌日。他先去灵前聊作祭奠，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与钟有初不期而遇。

他喊她的名字，永远都摆脱不了严厉的口吻，自来的一种老师威仪，要让学生感到心虚，知道自己再刁钻蛮横，一道紧箍咒就会翻不动筋斗云。

前轮歪了一下，但她还是停在了这个穿手工杰尼亚西服的男人面前。

&ldo;闻先生？&rdo;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先生二字含义无穷。她原本已经要冲口问出&ldo;你怎么在这里&rdo;，但始终忍住。闻柏桢与四年前不同的不仅仅是一副眼镜，还有镜片后的目光。他以挑剔的目光扫过她不环保的塑料袋，泛油光的鼻翼，过长的指甲，随便的穿着，邋遢的运动鞋。

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千言万语。什么都不做就已经隔着千山万壑。

&ldo;你就这副模样去见你母亲。&rdo;

钟有初愕然：&ldo;那花束，是你？&rdo;

闻柏桢微微颔首：&ldo;看来我们两个错过了。又在这里遇到。&rdo;

云泽的风俗，自杀者的忌日不可拜。但他们两个都是百无禁忌，前后脚去拜祭。

钟有初只能干巴巴说一句：&ldo;有心。&rdo;

&ldo;先生先到，也是应该。&rdo;

局面一时微妙。未曾说过珍重的告别，哪来重逢时的安好？千头万绪，都只能闭口不提。

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上面载着一家三口，被父母夹在中间的小孩子牵着一只喜羊羊造型的气球。气球脱手，向上飞去。钟有初凝视着它，直到它变作晚霞上的一颗痣。她揉了揉发酸发痛的眼睛，多少客套话此时想起也已经没有意义。

&ldo;你的脖子。&rdo;闻柏桢突然道，&ldo;没有以前直。&rdo;

他不在，她养成了低头走路的坏习惯。

钟有初转过不太直的脖子，用不太正的一对眼睛望着闻柏桢。

他知自己面庞清慡，衣装整洁，举止得体，三围，血压，血脂，血糖，心率都与四年前无异，但鬓发已悄然染白。

他们都已不在盛年，多少意气也都灰飞烟灭。

&ldo;你眼角的笑纹变深了。&rdo;她说，多少带点客套的意味，&ldo;看来这几年过得挺顺心。&rdo;

闻言他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钟有初最怕他以这种表情来暗示自己错得无以复加：&ldo;环游世界不开心么。&rdo;

闻柏桢冷冷道：&ldo;难得你还记得我四年前说过的话。环游世界八十八天足够了。&rdo;

钟有初想起来楚求是确实说过闻柏桢在风投银行工作：&ldo;来云泽是公事？&rdo;

&ldo;是。&rdo;

&ldo;那，再见。&rdo;

&ldo;好。八点钟，这里见。&rdo;

陪席的各位官员十分亲切。缪盛夏难得有新一代实业家的风范，笑称自己是城乡结合部的企业家第二代，处于农转非阶段。最令闻柏桢头疼的应酬并没有劝酒，说是刚刚戒掉，大家也请随意。席间聊起格陵证券近期指数，因为私有化引起的股市震荡此起彼伏，凡是和化工沾点边的股票都在涨，小股东欢天喜地，云泽稀土融资势在必行。整个格陵没有实力的银行自不必说，有实力的银行却碍于格陵有色的态度尚未明朗而持续观望。长此下去，证监会一定会出面干预。

&ldo;云泽稀土私有化并不仅仅为了金钱利益。&rdo;虽然和闻柏桢只是第一次见面，缪盛夏却对他甚有好感，华人能在北欧的老牌银行中升至他如今的地位，实属不易。

人才流失一直是中小型城市发展滞后的原因之一。具有单一性经济特点的城市，如云泽，更容易因为人才外流而经济衰退。从现阶段考虑，引进资金和人才等于将自己的发展交到别人手中，缺乏长期眼光。为了摆脱格陵对云泽的经济控制，推行云泽稀土私有化，形成独立工业链条是第一步。

&ldo;云泽稀土从科教，文化，娱乐各方面入手，为本地人提供良好学习，工作，生活环境，但大部分的年青人仍然优先到外地去寻求更好发展。私有化必须一击即中。&rdo;缪盛夏一番推心置腹，也间接表明了自己不会与外资合作的立场。

&ldo;你有六十三亿资金缺口。除了我们，再没有银行可以提供。&rdo;闻柏桢道，&ldo;即使采用高息民间借贷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集中到这样一大笔资金。&rdo;

&ldo;或者我也可以在一个月后的股东大会上拿到格陵有色那一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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