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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白起脸色苍白，身上几处箭伤，护心镜早已碎了，胸口几乎凹陷下去。看见她来，他勉力绽出一个笑，悠然的眼泪已先流了出来。

&ldo;骗子。&rdo;

白起轻笑：&ldo;我骗你什么了？我这不是也算活着来见你了吗。&rdo;

悠然哽咽：&ldo;白起，你是不是要死了？&rdo;

白起没有回答，他疲惫地阖目，胸口剧烈起伏。

&ldo;我没护好宣梁。&rdo;

&ldo;能把草原上的鞑子逼得祭出大炮，本朝只有你一人了。&rdo;悠然低声说，&ldo;咱们守了城九十一天，让他们折了一个王子两个亲王，全都是你的功劳。&rdo;

白起扯着嘴角，剧烈的疼痛让他额上沁出冷汗：&ldo;幸不辱命。&rdo;

&ldo;悠然，&rdo;他慢慢地吐着气说，&ldo;你知道我刚才落马的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吗？&rdo;

&ldo;什么？&rdo;

&ldo;我想到的是，此前在西南游历时听当地人唱过的一支山歌。歌词虽然粗俗，却也很有意思。&rdo;

悠然趴在他胸口，将脸贴着他冰冷的铠甲：&ldo;你唱给我听。&rdo;

白起笑了，牵动胸膛的伤口，疼得他立刻蹙眉：&ldo;我唱不好。你以前总是说我跑调，整个宣梁城的狗都嫌。&rdo;

&ldo;可是我不嫌，&rdo;悠然说，&ldo;我想听你唱。&rdo;

白起阖目想了想，轻轻哼唱起来。

连就连

我俩结交订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注释2）

腹内隐隐传来烧灼感。悠然听得发笑：&ldo;白起，你又跑调了。&rdo;

&ldo;很难听吧？&rdo;

&ldo;特别好听，&rdo;悠然大滴大滴的眼泪滴在他的铠甲上，&ldo;但是咱们都活不到百岁的。&rdo;

&ldo;是啊，&rdo;白起轻叹，&ldo;可我总止不住的想，总想还能为悠然多挡几年风沙，想看她无忧无虑地欢笑。也想像我爹一样，为悠然在小院里种一棵树……我爹不知道我娘喜欢的是什么，可是我知道，悠然最喜欢的是……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真想看悠然穿嫁衣的样子……&rdo;

悠然含泪笑：&ldo;白起，你跟伯伯一样没有常识。桃树不能种在家里，要招鬼的。&rdo;

&ldo;这样吗？&rdo;白起笑了，咳着说，&ldo;招鬼也好，日后你在院子里种一棵，我还能常常回来看看……&rdo;

腹内灼痛感愈发强烈，一股猩热涌上喉头，悠然下意识用手去接，鲜红的血从指缝涌出，滴在他的银甲上。白起骇然，眼眸紧缩。

&ldo;鹤顶红？&rdo;

悠然点点头，仓促擦掉唇角的血：&ldo;你到哪，我追到哪，你甩不掉我的。&rdo;

白起放松下来，低低说：&ldo;也好，本来我也担心，我死了以后，你要被鞑子欺负，也没人会照顾你疼你了。&rdo;

&ldo;白起，&rdo;眼前开始模糊，悠然牵起他苍白的手，十指相扣，&ldo;我听说……死时牵着手的人……来世投胎也能结成姻缘。&rdo;

&ldo;真的？&rdo;白起清朗的眼眸已经开始涣散，却勉力紧了紧与她相握的手，受了重伤的胸膛里发出一声喟叹，&ldo;那太好了。&rdo;

说出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那只手突然松了力道，软软地垂下去，悠然慌忙将它紧紧握住。

&ldo;不用你等我三年的，&rdo;悠然在青年的耳边轻轻地说，&ldo;马上就来。&rdo;

她轻轻靠在他的颈侧，平静地阖目，面上还带着微笑。二人依偎在墙脚，十指紧扣，仿佛熟睡了一般。

坚守了九十一日围城后，铁骑踏过宣梁城，小城在他们身后燃起了冲天大火。全城十万百姓或守城战死，或被鞑子屠杀，无一人投降。滚滚乌云在死城上空聚集，雷声隆隆。

火光吞天噬地，吞没了城中的一切，火中隐隐传来兵甲击戈，琶音铮铮。

废墟之上，有凤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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