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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万千岁月已过,都已物是人非。
“醒了?”温和清冷的声音从寝宫门口传来,玉笙转头去看,就看到一身苍蓝色的长发神君抬眸眷恋地看着她,他的眉宇间似乎弥漫着丝丝无奈和疼惜,可最后到口的却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只有在每次闯祸的时候,才会想到我这里来。”
玉笙愣愣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中的泪水忽地就掉了下来。
她不明白自己在伤心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她很珍惜的东西,她已经没办法再抓住了。
“白曦哥哥……”
长衫微微浮动,长发蓝袍的神君稍稍一皱眉,身影便来到了她的床前。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了她脸颊上悬落的泪珠,半是心疼,半是无措地又叹出一口气:“都已经是这般大的人,怎的比小时候还爱哭?”
玉笙真的忍不住了,她抱住他的腰身,“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她心中好像有千千万万的委屈,千千万万的辛苦,这些她都没办法说出口,只能在这一刻拼命地哭,拼命地去发泄。
而白曦也任由她在他的怀里发狠地大哭,他只是默默收紧了环住她的手,清冷淡漠的眸子全都是强制压抑的冲动。
以及他早就不能开口的深情。
也不知道玉笙在白曦怀里究竟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她似乎体力全部消耗殆尽,沉沉地在他怀中睡着了。
可他却不想放手。
他,白曦神君,从来不屑去掩饰什么东西,可是对于她,对于她心中的那个人,他第一次不敢那么地坦诚地看着自己的心。
他真的会不由自主地去嫉妒,去恨。
嫉妒那个人能那么堂而皇之地牵着她的手,一起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
恨她的绝情,也恨他自己的迟钝。
明明他才是她命定的那个人,明明他和她之间陪伴了那么那么多年,他了解她,胜过知晓这天地之间的四季轮转,秋枯叶落,春生冬藏,可是只是凡间的短短百年,他便再不是她心中的挚爱。
如果……如果不是千万年前,断魂涯一跃,千万年难寻芳踪,他也许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吧?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依天命行事,顺道而生,不疑不惑,终会修成无上大道,可直到永远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对她不自觉地宽容,不自觉地亲近,不自觉地想要她开心,想要庇护她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对她动了心。
他只是习惯拿所谓的天命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同时又依赖着它,觉得她终究是会成为他的妻子,桑怀宫的女主人,可他却忘了,天命只眷顾会珍惜,懂得争取的人。
如今……往日风烟都已不再,他也只能是她的白曦哥哥了。
当天空有些微微亮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将她在床上安置好。
最后他执着而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略显苍白的脸颊:“笙儿,你知道么,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外面的天地,那我就弃了这日复一日的枯燥修行,陪你一起出去玩儿,去看外面宽阔壮丽的山河,只要你想要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我只是太胆小了,我没有没有他那么大的勇气,可以陪你天高海阔,任性而为,我害怕天道谴责,我害怕黎民百姓,六界众生会因我的懈怠而尝尽悲苦,我害怕太多太多已知和未知的苦果,一直自欺欺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从前我总盼望着你从外面回来,到我这里来看我,我一直说服着我自己,一遍遍告诉自己说,不论你此行要去多远,要走多久,你终究是会回来的,因为你和我是天道命定的姻缘,你是我早就注定好的妻,可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天数常变,人的感情更加不受控制,你从来不是我的所属物,而我,却注定只能是天道的俘虏。”
酸涩的感觉渐渐笼上心头,他一边说,一边迷蒙着眼睛,有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却连她的发稍都未碰到就化为了空气中的一缕灵烟。
眨眼就消失不见。
“笙儿……”他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沙哑了起来,微微抖动的颤音从子夜过后,第一道晨曦微光中透射而来,带着永无止境的绝望,“我后悔了,那一日我负气地把那把神弓给你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拼命赶去天河,为的就是想要阻止你射出那一箭,可是……一切都晚了。”
“那个人到底还是出现在了你的眼中,无论我愿不愿意,无论我用尽办法想要挽回这一切……天河星君劝解我,说天道存一,万物难绝,若是日后当真没有了,不妨就专心于修炼上,可是他哪知道呢,我早就没办法专心修炼了,我甚至开始讨厌它,非常非常讨厌,如果不是它,我如今哪会落得这般下场呢?”
“可是后来我又想,如若不是它洒下的恩赐,我到现在都还不过是黄岛上一株不起眼的青草,如何能遇得到你呢?”
“也许……也许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那天黎明,白曦看着床上的玉笙,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他这个人一向冷情惯了,这千千万万年过去了,他还不曾说过这么多的话,可是在那个黎明,在刺目的阳光还没有照亮整个桑怀宫的时候,他竟是有无数的话想说,一遍遍,一句句,不肯停下来……
可是,天终究是要亮的。
“时候还没到,这个你知道的吧?”天廊转角,一身墨衣烁烁的炎珀静静立在那儿,等着从寝宫里走出来的蓝衫神君,他的身姿修长挺拔,自有股旁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可是白曦就觉得他很可怜,永生永世的孤独注定掩埋在云海里,看不见,摸不透,却足够纠缠着他,每时每刻都不停息。
呵,其实他也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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