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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日暮城郊外,一辆崭新的车正独自在颠簸的路面上前行。
开车的人名叫劳特,是一名小有成就的服装商人,主要出售面向贵族的昂贵礼服。两年前,他来到日幕城做生意。
在日幕城,所有面向贵族的商品价格都是外面的五倍有余,相比之下对巴瑞耶综合症患者的恐惧根本值一提。会传染?传染方式是未知?在五倍的利润下未知就等于没有!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到了日暮城。不想生意刚有起色,就碰到了今天源的事件。
“老子的那些库存的服装都没带出来,尤其是苍订制的那个,花了我多少精力?提心吊胆那么多年就为了这几个钱,这一下子全赔光了!”他骂骂咧咧的开着车,“白给阵风那群人交保护费了,那群只有一个字的名字的家伙,老子居然对他们点头哈腰了两年!还以为至少这里是患者聚集地源不会来,怎么他们还搞内乱的。杀吧杀吧杀吧,都是患者,杀个够,同归于尽最好,反正这些患者全都不得好死!”
虽然放弃这里的市场很心疼,但命还是要的。为了逃离日暮城,劳特特地选了一条被战争破坏后还没有修复的道路。跟着人群走是那群名字只有一个字的家伙才做的出来的蠢事,弱者就是那样喜欢群聚着寻求安全感。至于他,他选择了这条人迹罕至的路,虽然一路颠颠簸簸绕了不少远路,让爱车上蒙了许多灰尘,但却是一路无事。现在,城市的边界就在不远的前方,只要再过一个拐角,继续前行几分钟就能驶离日暮的地界,到达安全的地方。
回去之后要好好的泡个澡,换一件清爽的衣服。他这么想着。在日幕城,就算好好的清洗了身体,只要马路上吹来一阵风,身上就会立刻粘满灰尘。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好好洗澡了。
车拐过了最后一个弯道,有两个人正从远处向着这边走来。这让劳特愣了一下。这种时候了,怎么会有人向着日暮的里面走?
劳特没法不去理会这两个人,他本来就是抄的小道,路并不宽。两个人在路正中间那么一站,劳特要过路就非得从他们身上压过去不可。他使劲的鸣着喇叭示意两人走到路旁避让,但那两个人却像没听到似得,并排走在大路正中,面向劳的车走来。
不管是日暮城还是外面,见到车子开过来谁都会乖乖的让到一边。平民是因为知道能开车的人身份都不比寻常;贵族则是爱惜生命,知道被这铁疙瘩撞一下绝对会变成黑白遗像被挂起来。向这样无视车子的人劳特还是第一次见。车子很快逼近了两人,两人身上的服装表明了他们的贵族身份。
贵族?这时候往回走?而且居然没有车?身边甚至没有一个仆人?
劳特的体抖了一下,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通过后视镜确认了一下。附近并没有更多的人。这让他脑中产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他狠下心来,把油门使劲的踩到了底!
“给我让开!”他猛按喇叭,同时自己发出比喇叭更疯狂的嘶吼,然而对面的两个贵族仍然不为所动。车离那两人已经近到不能再近,劳特甚至可以清楚的看清长在他们的脸上的痣。在撞上的一瞬间,劳特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了那两个人发出的声音——那声音穿透玻璃、直刺耳膜。那是低沉的、人的声音,却又有点像是发自野兽。
也许汽车遭受到了阻力,也许没有。也许传来了碾碎骨头的声音,也许只是因为害怕而出现的幻听。当劳特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只是玻璃上的一滩血迹,以及不断靠近他的前方的路。
劳特大声呼吸着,全身绷紧的肌肉慢慢松懈了下来。他成功了。他不想去细想刚刚的事正确与否。这个晚上,所有的人神经都敏感到了极致,那两个人行动异常,有可能会威胁到他,哪怕这种可能只有百分之一,他也要杀了他们!
“哪怕他们是贵族。”他自言自语。身为商人,杀贵族可是重罪。但是没关系,反正今天晚上死的人都会归罪到源的头上来。而且既然是在日暮,那么那两个贵族很可能就是患者。既然是患者,他们这样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这么想着,劳特略微安心了一些,开始想着到哪里去才能处理掉车上的血迹。
这时候,劳特看到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劳特感到有些好笑,这种状况下,开着车的他居然会去注意路边一只蝴蝶?
但他的视线却无法从蝴蝶上移开。那只蝴蝶就好像带有磁力一般吸引着他的眼球。刚刚踩到底的油门还没有松开,汽车仍然咆哮着向前冲刺,他却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前方。他害怕了,他想减速,但他发现这件事他业做不到。他的全身已经不属于他自己,甚至无法眨动一下眼皮!
那只蝴蝶在劳特的眼慢慢放大,它翅膀上的纹路变得越来越清晰。那黑色翅膀上细密纹路复杂的令人眩晕、做呕。他想回避着不去看翅膀,他依然做不到。眼睛由于无法眨动而变得酸痛。在他酸痛的眼中,那对翅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劳特慢慢看清了,那些纹路描绘的竟是一个巨大的迷宫,那迷宫的复杂程度远超人类创建过的所有迷宫的总和;然而翅膀还在放大、还在放大,终于,劳看清了翅膀上最为细小的纹路——哭泣的孩子、断肢的成人、在烈火中被焚烧的孕妇……在迷宫的内部,竟这样画着无数悲怆恸哭的人们!在看清这些的刹那间,那些纹路突然由平面变为立体,那巨大的迷宫就好像从翅膀中长了出来似得。劳特睁着无法闭上的眼睛,看着那可怕的迷宫向他迎面扑来,将他吞噬。
汽车撞到了山崖。在汽车的残骸中,血淋淋的劳特张开嘴,发出最后一声低吼。那是低沉的、人的声音,却又像是发自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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