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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群山鸣响（第2页）

与此同时，外围的日军正在出乎意料地调集重兵快速奔袭而来，且所投兵力多为精锐，似乎想不惜一切代价支援已进入伏击圈的车队。八路军总部及时掌握并深入分析研究日军整体战场动向后，意识到独立大队二号伏击阵地很可能围住了一条“大鱼”，于是也定下战斗决心，命令八路军外围各部队不惜一切代价阻击支援之敌，务必将二号阵地包围的这个瓮中之鳖就地全歼。

正愁着无仗可打的独立大队一号伏击圈官兵早就迫不及待，接到就地继续设伏阻击援敌的命令后，纷纷暗自兴奋，血脉贲张。

堑壕、交通壕、射击位置、射击依托、各类掩体等战场简易工事早已构筑完毕，侦察连连长张卫国和指导员冷静带着大家进一步搞好工事完善、隐蔽伪装和最后的战斗准备。侦察连比较特殊，担负了几乎全大队的侦察任务，执行作战任务时，有相当一部分侦察兵会被配属给友邻单位，因而，留在侦察连阵地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人虽不多，但侦察兵几乎都是从全大队里选拔的，个个思想素质和战斗素质都比较好。

特别是连长张卫国，以卫国报国为毕生追求，非特种侦察兵不当，特种作战和侦察作战经验丰富，打起仗来毫不含糊，是典型的全能型“战斗狂”，被战友们誉为“侦察兵中的战斗机、小钢炮”。他坚信“特种侦察训练，不怕条件恶劣，就怕条件不够恶劣”，经他带出的兵个个嗷嗷叫，打起仗来犹如小老虎。宋远航就是他手把手帮带出来的，不少拿手绝活都是拜他所教。

指导员冷静也是十分了得，人如其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任何时候都能够临危不乱、随机应变。他的反应尤其快，善于运用不熟悉的武器，缴获的枪炮拿来就能上手，是出了名的“神枪手”“神炮手”。当然，他作为连队政治干部更善于以身作则做好战士的思想政治工作，与战士们打成一片。

“都机灵点儿，严严实实藏好了，准备战斗，切勿暴露！”宋远航在所在排伏击阵地上来回穿梭，时而屈身前进、时而左右滚进、时而快步跃进、时而匍匐前进，仔细检查本排隐蔽伪装情况，并提醒新战士切勿暴露目标。

一些新战士虽然被作为苗子光荣选入了侦察连，但还未来得及参加扎扎实实的专业训练，便走上了战场。“战争不会等你训练好再打响”，身处快节奏的战争年代，独立大队很多时候只能以战代训，让战士们在残酷激烈的战斗中快速成长。

检查过程中，细心的宋远航发现了一些战士存在的问题，当即予以纠正。比如，新战士小林挖的单兵掩体是个“三不像”：既不是卧式掩体，也非跪式掩体，更非站式掩体。宋远航纠正道：“你看看，采用卧姿射击，坑太深，不利于瞄准射击；采用跪姿和站姿，又太浅，容易暴露自己，被敌人射杀。”

然后，宋远航指导小林赶紧将其改修成跪式单兵掩体，并给他缓减压力：“兄弟不要怕！注意观察，注意与战友配合，看到敌人沉着冷静地打，不要惊慌、紧张。”小林点点头：“宋排长，我不紧张，倒是有些激动呢，就想多杀几个鬼子！”

宋远航明白，第一次上战场，说不紧张定然是假的，不过勇气可嘉，又鼓励道：“好样的！八路军战士就是要有这么一股子英雄气！”

此时，指导员冷静屈身跃进到宋远航跟前，叮嘱道：“分发子弹的时候，老兵三发，新兵一发，射击成绩不及格的用大刀长矛，老规矩，二轮排子枪后组织大家冲锋肉搏。”宋远航点头应“是”。

由于上级配发的比较少，独立大队的武器装备和弹药等大都是打仗缴获的，还有一部分是土枪土炮土工具，每次打仗都得节约着用，没有条件进行“饱和补充”和“饱和攻击”。（上次执行侦察任务时，宋远航把那把最喜欢的那把毛瑟手枪丢了，很是懊恼，还好大队长不仅没责怪惩罚自己，还重新给配发了一把新缴获的毛瑟手枪。）每一战都是血战，人人必须抱定为胜利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大无畏精神，做好弹药打光、与敌军拼死肉搏的充分准备。

冷指导员离开后不一会儿，连长张卫国来到宋远航身旁，问他：“远航，子弹够用吗？”

不待宋远航答话，张连长从自己的毛瑟手枪里面“咔咔咔”退出三颗子弹，递给给他，叮嘱道：“留着，等肉搏战的时候防身用！”

宋远航双手接过子弹，如获至宝。他眼睛盯着张连长表示致敬和感激，几乎同一时间连枪也不看，用灵巧的手指熟练地将子弹压入只有二颗子弹的毛瑟手枪弹匣子里面。此次战斗，宋远航右手一支毛瑟手枪，左手一支“晋造”匣子枪——这支匣子枪也是他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缴获的，当时还险些被敌人用这支枪击毙。

张连长见自己带的兵竟练出了这种盲眼装子弹的硬功夫，连声称赞“好小子，真不错”。张连长一般不表扬人，能得到他的肯定和称赞，宋远航打心底高兴。他最大的理想，就是有一天能练出张连长那般的硬本领，成为什么武器都精通、什么项目都难不倒、机智勇猛的全能型“战斗狂”。

张连长离开不多时，猎人出身的新战士王有林拿着一颗子弹找到宋远航，苦丧着脸询问：“排长，为什么只给我发一颗子弹，而且连枪也没有？我这只有打猎用的梭镖，怎么与鬼子的枪炮拼啊？”

王有林虽然长期打猎练出了一击即中的梭镖功夫，却担心与鬼子拼杀之时吃亏，想要有个热火器替代手中的梭镖。他垂涎三尺地指着宋远航手中的枪，苦苦哀求：“能不能给我也发一支你拿的这种毛瑟手枪，或者‘晋造’匣子枪？”

“哟嗬！好个王有林，倒是打起了我这武器的主意！”宋远航哈哈一笑：“‘我就是枪，枪就是我’的道理你明白吗？这两支枪一支为我左膀，一支为我右臂，你说我是断左膀还是断右臂？”宋远航其实也不是舍不得给战友一支枪，只因为王有林眼下实在是枪法不如镖法，使枪不如使镖，再者枪支弹药如此匮乏，浪费不得，何况让新战士自己从敌人手中缴获武器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王有林闷闷然，又心有不甘地指着远处的刘老兵，对宋远航说：“或者像刘老兵手中那样的三八式步枪也行啊！打起鬼子一定很带劲儿！”

宋远航说：“枪就是战士的荣誉，每个人手中的枪可宝贵得紧哪，这些枪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等到战斗冲锋时，你就跟着有枪的同志往前冲，有枪的同志牺牲了，后面的就可以捡起枪继续战斗！”

又继续补充道：“想要得到枪，需要靠自己的本事，从日本人手里缴获。你若是缴获了好家伙，别人都会羡慕得紧哩，那可是‘名利’双手的好事儿……”独立大队的装备补给极端困难，大家都鼓励从敌人手中缴获武器，这样打仗才可持续。

宋远航正说着，老兵钱二牛神气活现的扛着一挺歪把子（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从他们身旁经过，口中唱着“啷里格啷，啷里格啷”，引得宋远航和王有林很是羡慕。

见他俩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钱二牛一脸得意地故意显摆说：“哈哈，俺之前执行侦察任务，竟然缴获了这挺歪把子，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上好战利品哩。你们看看，这挺歪把子可跟步枪手枪不一样哩！”

说着，钱二牛提枪比划着射击，“哒哒哒、哒哒哒……就这么一扫射，再一扫射，连续扫射，哒哒哒，哒哒哒……算算多少个鬼子没了？哈哈，打得多带劲儿！”

见到这等好东西，宋远航双眼放光，赶紧激将钱二牛：“二牛，敢不敢与我打赌？”

向来不服输的钱二牛果然上了钩：“当然敢啊，怎么个赌法？”

宋远航脸上露出挑衅之意，志在必得地说：“这次战斗，咱们就比谁缴获武器多。如果我赢了，我就拿走你现在这挺歪把子轻机枪；如果你胜了，我也不亏你，就忍痛割爱把这前不久缴获的崭新望远镜交给你，再顺带送你这把‘晋造’匣子枪。怎么样？”

旁边的王有林和另外几个战士立马起哄：“这可就有意思了！打赌，打赌，打赌！”又有一个声音说：“钱老兵，别和宋排长打赌，他枪法好功夫又好哩，到时候你那挺歪把子轻机枪可不容易保住。”

“怎么不赌？赌就赌！”钱二牛看着宋远航胸前挂着的崭新望远镜，早就心痒痒难耐想夺过来玩玩了，于是与宋远航击掌立誓：一言为定，战友作证！如有反悔，就是孬兵！

分别之际，钱二牛塞给宋远航一个装有五发子弹的弹匣，并把嘴巴凑到宋远航耳边说：“这是小鬼子的原装货，你枪法好得紧，关键时刻用。”其实钱二牛的子弹也不多，但他深知宋远航杀敌拼得很，向来不咋顾命，于是想着“他连命都舍得出去，我难道还舍不得几颗子弹”，非要送给宋远航子弹。这既是对宋远航的认可与佩服，也是战友情兄弟爱使然。

顿了一下，钱二牛又打趣地说：“帮我多打几个鬼子！记住了，用我的子弹打的鬼子，算我的！嘿嘿，嘿嘿！”

宋远航深深明白钱二牛的良苦用心——他是真的怕自己弹药不够有危险——心中十分感动，连连感叹真是“并肩抗日好战友，侠骨柔肠好兄弟”……但他又不能扫了钱二牛的兴，于是将打趣进行到底，索性来了个“得了便宜还卖乖”，对着钱二牛翻了个白眼：“就你会占便宜么！”

子弹紧紧握在手上，感动深深刻进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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