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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乌云的小姐8（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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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倩雯当天傍晚坐火车返回省城。把父亲一个人留在家里让她心里多少有点愧疚，但经过这回的事情，她心里也受伤不轻，兀自无暇自顾，怎么顾得上别人。她借口公司还有急事跟父亲告辞，做父亲的自然不好拦她，便只好答应，末了准备了几样东西让她带上。为了这些东西，父女两个一番推让，又弄的好不伤情。最后，陶倩雯还是带着父亲的东西，和母亲的高跟鞋、吴安怡的凉皮装了一双肩包，上路了。

她坐的傍晚六点的火车，同回来时一样车厢空荡荡的没有坐满，她的那排座位周围一圈也只有她一个人，但她把双肩包放在腿上，像抱着一个玩具布偶一样抱着，虽然这个布偶很沉，带给她的却是说不出踏实。因为这个包里装着她对这个小县城最后的念想。

火车在夕阳余晖中驶出车站，沿着回来时相反的方向离开，当驶到县城另一头出口的拐弯处时，陶倩雯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在她眼里即将消失的小城市——被夕阳染的红红的，绚丽静谧，又掺杂几分落寞。不难想象，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即将开启他们的夜生活，而吴安怡可能已经在出摊的路上，在黯淡的夜色下对着来往的行人大声叫卖，做着与她们的梦想背道而驰的事情。

曾经，在她们的少女时代，两个人有过很多美好的憧憬，虽不超出一般少女都会产生的想法却从没有过将来要卖小吃的。这么说，也不是她们行业歧视，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卖小吃只有人到中年之后讨生活的手段，某种程度上对她们而言，做起这种事情的确是堕入凡庸的开始。但她在吴安怡身上没有看到这种退变的痕迹。当她背着挎包，出现在奶茶店门口，微笑着叫出她的名字，陶倩雯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她，她几乎一点没变，除了岁月带来的一点比当年成熟点的气息，她口音说话姿势，以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娴静气质一点都没有变。似乎这小城的岁月在她离开的时间里是停滞的，吴安怡也暂时被冰冻起来，要不怎么看起来仍是一副不经世事的样子。相比之下，她不光变老，心里也因时光的蹂躏千疮百孔，失落如一个垂暮老人。正因如此，也极大修炼了她的伪装技术，她下意识挤出一个微笑，这微笑是她平时与客户，陌生人惯常的微笑，每次她这样笑感觉都能马上拉近和别人的距离。她热情的回应了她，然后叫她进来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把一杯她爱喝的珍珠奶茶，推到她跟前，整个动熟极而流，不打一个磕绊，而这照旧是平时工一点一滴培养出来的。

她们谈话，彼此客套如刚认识的朋友，随着谈话程度的深入，她才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所有的戒备。那是她少有的轻松时刻，她们回忆了过往的很多生活，聊到了现在，惊讶的知道了吴安怡竟然怀孕了，而且即便早知道她嫁给了自己当年最爱的人，也没有感到多生气，或者尴尬。她已经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只是知道他也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工的时候，心跳忽然加速了那么一下，脸上稍微的热了一下，有种说不出口的悲伤感触。也许，对她来说这次回家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见证了父母嗯离婚，和吴安怡重修于好，而是重新有了她的消息。

陶倩雯回到省城，没有多余休整，第二天就开始照常上班照常忙碌起来，照旧一个人上下班，但以往路上的失落抑郁的心情都不见了，她总觉得有一条能在能在某天路上遇到他，尽管知道它结婚了，她还是忍不住会那么想。

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每一天心底都好像有希望的光芒，从醒来的那一刻准时照射进来。这样热情高涨的日子持续了快两个星期，才逐渐冷却，她又被拉回现实。承认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想，生活的前景再次陷入一片昏暗，心情回归低潮，好像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一段时间她开始陷入回忆，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她记起来，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阮。那大约是她三四岁的事情，她们在郊外一家废弃的院落里，地上到处长满野草，野草上开着黄色的小花，阳光洒在草地上周围的一切都显的暖洋洋的，小花也变得更鲜艳耀眼。阮穿就在这时着双黑色的大皮鞋穿过草地，朝她们走来。她那时应该很喜欢阮，因为她记得当阮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打开两只打树叶子一样的大手变魔术似的露出掌心的诱人糖块的时候，她嘴里忍不住大声惊叫“哇，阮叔叔，糖”，语气里满是欢喜和崇拜。这一幕到现在，都像钢印一样印在她的心上，如此的清晰，每一帧画面都如高清电视一样细致。令她如今每次想起来心里的都生出阵阵羞耻，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要对一个破坏她们家庭的第三者表现出那般的热情。

不过，童年里那样的情景还重复过很多次，她也不止一次毫无遮掩的表达着自己对阮真心的崇拜。她见过阮的地方很多，但几乎差不多每次都是在很荒僻，人迹很稀少的地点，两个人每次都不停的说话，不停的笑，每次都好像说不完笑不完似的，每次她也都有糖吃，每次回家之前妈妈总是认真的跟她约定，如果不把今天的事说出来，下次就还有糖吃。她为了吃糖每次都严守秘密，结果第二次总有糖吃。

一次阮给了她一把糖，塞了满满一衣兜，她吃了好几天都没吃完，便拿出一颗给爸爸。爸爸问她这糖是谁给买的？她很骄傲的说是阮叔叔给她买的。爸爸问阮叔叔是谁。她说妈妈不让说。想起什么似的紧紧闭起嘴巴，打算爸爸就是用铲子撬也休想撬开。爸爸没撬她的嘴，爸爸的脸色变了，爸爸转身进了他的屋子。当天晚上她又在梦中听到了隔壁打老鼠的声音，妈妈被吓的惨叫连连，以前她也常听到隔壁打老鼠的声音，开始她不知道是什么，问爸爸：妈妈昨天晚上怎么哭了。爸爸说那是他们在打老鼠，妈妈胆子小被老鼠吓哭了。有时妈妈身上会偶然有几片青块，爸爸说那是被老鼠咬的。

那天早上她也在妈妈身上发现几片青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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