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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虽然不大,不过南来北往的人都会在这里歇歇脚,当然其中大部分还是来自各地的行商,青州这样的大城市,来此做生意的向来都是络绎不绝。
只是这个时代的商人可不是什么体面活儿,除了那些敢打敢拼,像是巴格达一样精通贸易的人,大多数其实都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之下才投身了商队,虽然名声不好,又辛苦,不过终究是能混口饭吃。
所以驿站中的人大都是粗人,大家聚在一起,自然也不会做什么斯文的事,也不管认不认识,说起有趣的话题,这边一嗓子,那边也会有人高声附和。男人之间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女人,尤其是这样长期在外的游商,三句话中有两句便是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剩下一句多半也是与哪家的漂亮姑娘有关。
当然,他们只是嘴上不干净一些,做事还是知道分寸的,与那些整日里说着有辱斯文的人还是有所不同,斯文败类反倒是更加让人恶心。
这些人中,便是程野三人最为独特了,两个少年一个老者,瞧打扮便与那些衣着已经油腻干硬的游商不同,虽然不甚华丽,不过瞧着便知道不是一般的庶民,尤其是停在那里的四辕车,一般的庶民一辈子也坐不起一次。
三人并不像是那些游商一样大声说话,便是围坐在那里小声交谈着,大多数游商都有自知之明,一般不会与这样打扮的人打交道,毕竟不是一路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更别说地位本就不同了。
游商有游商的圈子,出门在外尽量不会惹闲事,都是不约而同的与自己同类的人结交,当然,其中也有一些能说会道的,为人又热情,便会打破这样的僵局。
游商们三五个坐在一起,中间架起一团篝火,上面竟然还烤着一直整羊,当然,这烤羊肉可不是驿站的特色菜,贫瘠的驿站也不可能为路过歇脚的人准备这样的东西,不过行路久了,游商们总有办法在歇脚的时候换换口味。
大家围着篝火坐在一起,甭管认识不认识,互相搭把手,便能吃上一顿不错的烤羊肉,出门在外,本就是互相帮衬,常年在外的游商们最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互相之间也不客气,你拿出一份肉,我拿出一份料,他又拿出一份酒,便是一顿丰盛的宴席。
于是驿站中不由自主的分出两拨人,一拨是以游商为首的穷人,一拨是以程野为首的体面人,当然,九成以上的是穷人,他们会下意识的坐在一起,像程野这样的有且仅有三人,虽然没有恶意,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下意识的避开他们。
社会地位不同,这种事情也是不可避免的,倒不是谁瞧不起谁,而是不同的人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聊的。
这些人中有一个瞧着很是壮实的中年人,一脸的胡子,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为人倒是热情,大伙都喊他“牛哥”,似乎在游商中有一些威望。
牛哥看着已经烤着流油的整羊,瞧着一个不停吞着口水的瘦弱男子笑了笑,指了指程野这边,说道:“山子,撕一条腿,给他们送去。”
那叫山子的男子愣了下,却是不愿意了,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最多是自作多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换来的却是那些人的一脸嫌弃,对他们来说可以分享的美食,对于那些出门在外的体面人而言,或许只是平日里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破烂货。
山子不想多此一举,好心当了驴肝肺,周围的几个游商也是乐呵呵的怂恿他,等着看热闹,山子便更加不愿意了,他不是吝惜手里的食物,只是不愿与那种大户出身的人打交道罢了。
眼前的三人显然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自己好心送去的羊腿他们或许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多半还会指责他们多管闲事,还会鄙夷一番他们有辱斯文。
“牛哥,要去你去,我可不去蹙人家的眉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干谁干,我可不干。”
山子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做这趟事,便是给驿站的小伙计送一条羊腿他也没话可说,可是送给那些明显衣着光鲜的人,他就不乐意了,似乎是想起了以前不快的事情,还有些委屈。
山子侧过身子,表示对这件事的抗议,反倒是引起众人的呵呵大笑,于是又开始怂恿山子,山子赌气似得抓了一块儿羊肉,一边吃,一边嘟囔着:“要去你们去,我可是不去,牛哥,你瞧他们这般热情,让他们去吧。”
山子的一句话让大家都哑然失笑,不过却是没有人去接山子的话,这个时候谁若是多说一句,说不得就会被山子反唇相讥,成为大家怂恿的对象了。
瞧着大伙你推我让的样子,牛哥笑了笑,撕下一个羊腿,起身向程野这边走来,牛哥的热情在这些行商间也是出了名的,所以人缘极好,遇上大事了,大伙也愿意听他的建议。
此时见牛哥拎着羊腿往那三个从四辕车上下来的人身边走去,皆是不由得望了过来,他们虽然只是不起眼的游商,不过牛哥若是受了欺负,他们可不答应。
“三位,出门在外,路上吃得比较清淡,我们烤了一些羊腿,几位若是不嫌弃,也请尝尝。”
牛哥虽然是个粗人,不过说话倒也得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说话间已经将那只羊腿放在他们面前。
一路行来,程野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他哪里会嫌弃,自然是乐呵呵的笑纳了,一边道谢,一边已经从羊腿上撕下一块儿肉,大口嚼起来。
送肉的牛哥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三个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人,怎么见到羊腿了也是这般样子,吃的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难得在野外见到这样的熟肉,程野和王越也不顾形象了,吃得比那些游商还要大大咧咧,程野一边吃着肉,一边看着颜路说道:“颜老医师,你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还是看着我们吃好了,省的路上消化不良,又要闹肚子了。”
颜路撕下一个肉条,才不理会程野的说教,也是乐呵呵的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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