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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燃犀 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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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宸摇摇头，沉默了良久，道：“母亲还记得姬霜吗？”

这时莫名提到姬霜，不但许贵妃意外，姬梵也意外极了，她听到许贵妃问：“姬家才女姬霜吗？你……曾经是不是喜欢过她，曾经，你还为她跪在宫门前……”

“不……”独孤宸道：“霜女郎博学怀仁，济民立圣，让人心生敬佩，我当初为她跪宫门，是因为她要救的是殷国社稷，姬霜这般世间绝色女子，我却是对于她无法起半分男女之情。”

“那……你心中可是有那萧家女郎……”

独孤宸淡淡道：“不，母妃知道的，于萧家而言，于我而言，结亲只是结盟。”接着他道：“曾经的姬霜，死于各种阴谋之下，如今七弟又因此被贬，那么母妃认为，谁会是下一个呢？”

“你的意思是说荆王是害了姬霜的人？”

独孤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父皇在姬家受创姬霜死亡之后，提拔了好几位七弟身边的亲信大臣官衔，前几月里的七弟的亲信势力，是大殷官场上风头最旺的。”

“现在最盛的不是你和成王吗？据说外边好多武将都向你投了诚，甘心附于你麾上。”

“不是，好几个重要的差事，父皇在我与成王奋力相争之后，四两拔千斤的交给了七弟，无形中，七弟默默地扶持拉拢好了各方势力，与我，成王，鼎三立，互为争角。”

许贵妃一拧手中丝绢，从牙齿中吐出：“这个贱妃之子，当初真应该……”

见独孤宸面色不虞，又不再说下去，道：“宸儿为何说没有退路，这与荆王被贬有什么关系？”

独孤宸目光闪动几回，没有看向母亲，而是看向桌上茶杯上碧绿的茶水，道：“姬家两次蒙冤，是七弟的手段，但同时也是父皇所要的，他隐藏在暗处纵容这一切，最后你也看到，父皇利用完姬霜，姬霜死了，利用完害了姬家的七弟，七弟被贬了，母妃认为，下一个要面临如此境况的人，会是谁，是我，还是成王？”

许贵妃面色大变，站起身有些惊慌地看着独孤宸，道：“你是说……”

“姬霜死，是因为她没有用处了，七弟被罚，也是他没有用了，而我，必须要向父皇证明我的用处，所以，这一次对战，我不可以拒绝，也再没有退路。我此次之胜，旁人看起来是锦上添花，于我而言，却是无疑绝境逢生，让我多一分面对将来危险的把握……”

许贵妃抖着唇，眼眸中无尽的悲伤，看着全身是伤令人心疼的儿子，久久，才喃喃一句：“还好，你最终是胜了，陛下也说要赏你……是母亲没用，让你去跟元后之子成王争储，如果母妃当初能得封皇后，哪怕是一个继后，也好过如今……你要拿命去博，你从小，咬着牙吃了那么多苦，练武习军，就是为了让我能够在宫中多一份荣光，多一份脸面，我知道的，我懂的……宸儿，娘害了你，将你生在这生噬白骨的帝王家……”

说完，她软倒在座位上，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哭声，极是哀伤，就算是被许贵妃伤害过姬梵，听了也不由得心生悲伤，许贵妃那般狠毒，那般在宫中不可一世，可如今，却是那般悲伤，她的悲伤，来自她发出内心的一个母亲的内疚与痛苦，这样的真挚，也唯有对着巽王。

可独孤宸却是没有半点反应，他仿佛听习惯了许贵妃这样的哭泣与哀苦，侧着脸，表情没有动，窗外的光晖撒在他脸庞上，刻下一道深邃洁白的光影，他任许贵妃哭了很久，久到她失了力气，才轻轻道：“母妃，你不用再逼我，不用逼我用这次的功劳，为你谋得后位努力什么，其实……这么多年，你还没有放弃希望吗？放弃成为一国之后的希望？我知道你在后宫做的那一切，我知道你为了这个目标手上沾染了多少血腥，多少罪恶……”

许贵妃身体一震，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的悲凄变得如雨雾飘散，姬梵望见这场景，有些吃惊，没有想到许贵妃居然是……

她在内心打了一个寒颤，许贵妃这瞬息的转变真是让人心生恐惧……

而这样的扭曲，却仿佛在皇宫之中的每个人身上，有着或多或少的体现。

独孤宸面无表情，自下而下地俯视自己的母亲，声音有些冰冷地说：“可是，你难道还没有认清事实吗？无论是后宫妃子，还是我们皇子，在父皇眼中，都只是工具，用来巩固他帝权的工具。”

“成王是元后之子，为嫡长子，身份隆贵，天下敬仰，当他十二岁获得无数大臣称赞抬捧之时，父皇也就把他的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他扶你为贵妃，后宫之中一人独大，让我进军队立战功，养军威，成为大殷军将口里少年神将，这一切，都不过是他想要看到的，他要我跟大哥斗，他逼我跟大哥斗，我们不斗，下场就是死……大哥也好，我也好，七弟也好，我们都不过是父皇手中的棋子，生死相斗也好，血雨腥风也好，王室荡覆，烝民涂炭也好，只要能让他牢牢坐在那个位子上，手握大殷之极权，这，就是他要的，希望看到的。而我们兄弟，像处在绝境之中的禽兽，伤痕累累，血染满地，牙断了，爪子也裂了，依旧要斗给他看，因为，我们都是要活命……”

姬梵听了这番话，不由想起当初偷听到独孤宇，独孤宁的对话，他们都说过类似的话，在这风云诡谲的宫廷争斗中，这几位皇子所最终渴望的，不过是活着，不过生存下来而已。

他们上了皇帝精心准备的斗兽场，厮杀流血，断骨残肢，最终，斗得你死我活无法收场，一切，也不过是皇帝想要他们斗，逼他们斗而已。

也正如皇帝如愿，太子之争，所有皇子站上台前的那一刻，他们也没有回头路了。

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当他们失败或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谁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对待他们，是否将他们当做弃子，最终结局是死于非命。

这便是无情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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