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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黄德军的嘴唇动了动,眼睛里多了些异样的神采,那是哀求和期盼。
&esp;&esp;“作为你的辩护人,我有义务提醒你,在法庭判决前,任何人不得说你是凶手。法庭判决依据的是已查明的事实,并不会将一个有罪的人说成是无罪的,同样,也不会把一个无罪的人说成是有罪的。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协助法庭查明事实。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你杀了李娜吗?”
&esp;&esp;“没有,我没有!”黄德军突然咧开嘴,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他抬手捂住脸,大哭出声,“我没杀过任何人。”含混不清的声音从他的指缝间传了出来。
&esp;&esp;“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等黄德军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我问道,“卫生间里发现了大量带有你的指纹和唾液的烟蒂,还有打火机,红梅香烟盒。”
&esp;&esp;“我不敢睡觉。”黄德军一手捂着嘴,抽咽了一下,才说,“我呼噜声太响,他们肯定不愿意。和我这样的人一个车厢,他们就挺不乐意了,要是我再吵到他们,他们肯定要找列车员的麻烦。那不是她的毛病,都怪我。”
&esp;&esp;他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太困了,没办法,实在熬不住的时候,我就躲到厕所去抽支烟,解解乏。”
&esp;&esp;我怔怔地看着黄德军。是经受过怎样的轻视和白眼,才会让他有这样的自卑感,就连正常花钱坐车都要担心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esp;&esp;“卫生间的烟感报警器,是你破坏的?”我百味杂陈地叹了口气,问。
&esp;&esp;黄德军点头:“我听人说,要是那个东西报警,火车会紧急停车,会惹大麻烦的,就用玻璃胶给封上了。”
&esp;&esp;“你一共抽了多少支烟?平均多久抽一支?”
&esp;&esp;“大概八九根吧,记不太清了,最后一次去抽烟的时候,好像还剩下小半盒。”黄德军想了一下,说,“不敢多抽,怕被人发现,大概一两个小时一根吧。”
&esp;&esp;“你最后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esp;&esp;“7点左右吧。”黄德军向后靠坐在椅子里,“我算了一下,一根烟,差不多得一个小时,烟才能全散尽。8点左右车就到站了,这中间再抽烟,就给人惹麻烦了。”
&esp;&esp;“最后一次抽完烟,你干什么了?”
&esp;&esp;“忍不住睡着了。”黄德军无奈地笑了一下,“太累了,快到站的时候才醒,我那节车厢的人都走了。”
&esp;&esp;“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esp;&esp;“7点50多,快8点了吧。实在记不清了,就记得快到站了,外面灯光很亮。”黄德军苦笑。
&esp;&esp;我看了一眼张静,她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说,即便黄德军说的都是真的,但我们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些。
&esp;&esp;而这些证据,恰恰又是最难找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原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一群人,会记得在那个万家团圆的夜晚,身边的人都做过些什么吗?
&esp;&esp;“不管他们记不记得,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张静侧头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一手拢起了额前的刘海儿,怔了一下,快速地放下手,小心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将右半边脸遮挡得严严实实,“黄德军当时在8号卧铺包间,能观察到他活动的除了他自己包间里的人,就是9、10号卧铺包间的人,一共11个,我已经联系上了。到那边之后,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们想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esp;&esp;“还有12个小时,先睡一会儿吧。”我看了一眼表,替睡在下铺的老罗盖好被子,向张静说道。
&esp;&esp;张静“嗯”了一声,脱掉粉色的尖头高跟鞋,却并没有躺下,而是靠在窗边,双膝蜷缩在胸前:“小明哥,你说,我们能赢吗?小骡子……”
&esp;&esp;我突然觉得很憋闷,站起身,走到老罗身边,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了烟和打火机,却郁闷地想起,动车组禁止吸烟。
&esp;&esp;“我出去走走。”我说着,拉开了卧铺包间的门,停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张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一定能赢!老罗一定不会有事!”
&esp;&esp;张静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莞尔一笑:“我睡了。”
&esp;&esp;她说着,钻进了被子里,侧过身,面向着墙,小心地不让右侧的脸颊露出来,闭上了眼睛。
&esp;&esp;胸口突然无比的疼,待在这个地方,让我连喘口气都无比费劲,我关上包间门,逃一般的跑到了车厢的连接处,双手撑着车门,剧烈地喘息着。
&esp;&esp;能赢吗?
&esp;&esp;这是我们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我就在想的问题。
&esp;&esp;我可以质疑黄德军之所以选择乘车抵达s市,是因为他没能买到直达h市的车票,他已经买好了s市至h市的车票,就在当天夜里的9点钟;我可以质疑发现被害人时卫生间门处于反锁状态,被害人的钥匙并没有遗失,黄德军不具备反锁车门的能力;我可以质疑黄德军既然已经准备要杀人,为什么不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反而留下了诸多证据指向他就是凶手;我可以质疑凶手杀人利用的就是被害人患有哮喘病这一点。黄德军初次与李娜相识是在2月7日,公诉人指控他在2月9日杀害了被害人,短短两天时间里,他不可能将被害人患有哮喘病这种事调查得如此清楚,他最多是过失致人死亡。
&esp;&esp;但我怎么解释他携带汽油乘车?他曾经对工友说过的那些话足以证实他有报复社会的想法。
&esp;&esp;我更知道,对于我的疑问,公诉人有充足的理由在等着我。黄德军既然愿意花高价买到s市的黄牛票,为什么不直接买到h市的黄牛票?他之所以要乘坐这趟列车,就是要报复被害人李娜,两趟列车之间相隔只有一个小时,黄德军早已算好了时间;黄德军务工的地方就在铁路,作为铁路的建筑者,他有太多的机会拿到钥匙;李娜患有哮喘病并不是秘密,她甚至随身携带着治疗哮喘病的急救药,但现在药物丢失,有充足理由可以怀疑,黄德军在执行计划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临时改变了计划。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被害人李娜有被束缚的痕迹,被发现时却不见束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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