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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盛二十四年,明帝驾崩,新帝登基,年号永平。舒殢殩獍群臣们都知道,嘉盛二十三年到二十四年连续生了数件大事,包括先帝遇刺,地区震灾,双王之乱,所以这个年号,是承载了新帝的期翼,愿大雍皇族和天下能永远太平。
新旧交替,正在最忙之时。虽然新帝以看似温和,实则雷霆的手段将不安定的因素压下去,实际上,内在的许多隐患都无法如同表面上一样消除。当初血衣教在朝廷内部埋下的棋子,至今还未全部挖出,而新补上来的官员,自然也有部分不如老的官员,但是,有弊处,自然也会有益处,新的官员培养出来,便是亲皇一党,成为弦帝的得力助手。
西戎在大雍动乱之时,蠢蠢欲动,屡次在边关进行小股的挑衅,试探大雍的态度。弦帝毫不退缩,以强硬姿态,派安度将军直攻内部,将小股兵马全部歼灭,另一方面,派新任文渊阁大学士兼任侍郎的耿沉渊出使西戎。
与此同时,群臣都敏觉的现,在明帝时期,一直被半试探半压迫的瑾王府,自弦帝登基后,终于正式以一国王爷之位,开始以崭新而从容的姿态,参与朝政大事。
而此刻的瑾王府里,不像人们所想般一派的威严端肃,而是忙碌不以,人流穿梭,紧张万分。
王府内早就准备好的产房里,人群不停的来去,人人面色凝重,目光里的慎重宣示着这一切都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她们脚步快而轻巧的在房间内外穿梭,混合着里面不时传来的呼声,人声,在秋日里高高挂起的艳阳里,让人的心头更多了一份莫名奇妙的焦躁和急忧。
御凤檀站在产房外,依旧如往日一样,银色的袍子折射出来的光辉,让他整个人如同包裹在一团光芒之中,便是那容颜也带上了朦胧的色彩,如同晴天里的一抹雨雾,摄魂夺魄,可若是细看,就能现,这位年轻的王爷眉目之间全然不如平日里淡然从容,两道修眉打了一个淡淡的结,广袖下的玉白手指攥在一起,紧紧抠住掌心,便是连呼吸都与里面的人一样。
“用力,吸气,对……然后把力气用在腹部……”
云卿躺在床上,雪白的面容上沁出了汗珠,只觉得腹中绞痛难忍,她跟着稳婆的话,不断的深呼吸,然后用力的将所有力气集中在腹部往外推。
她紧紧闭着眼睛,怀孕九个半月,这个在她肚子里呆了九个半月的小生命开始动了起来,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闹,而是想要来看外面大千世界,小手小脚不停的动着。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脚动作,甚至能摸到他那小小的心跳,她是那样欢喜的等待他出来,就连全身传来如同割裂的痛苦,也是一种欣喜。
可是她已经进来快有一个半时辰了,这么久,稳婆还是说孩子没有出来的迹象,她有些害怕,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一边问着稳婆,“孩子怎样了?”
虽然她是学医的,可是生孩子这种事,理论永远不如实践来的有力。
稳婆看着这位年轻美貌的王妃,漂亮的面容上被汗浸湿,眼睛里却闪着亮亮的光,以期翼的视线注视着自己,对待孩子的心,不管出身高贵贫贱,还都是一样的。她熟练的对着云卿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安慰的笑容,“王妃,你肚子里的孩子有点大,所以要费的时间长一点。这也不用着急,以前我接生过的孩子,还有更大的。”
记起当初母亲生弟弟们,也是进了产房后大半天才出来的,云卿点点头,心里的害怕才退散了一点点。但是很快的,下一波的阵痛又朝着她袭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阵痛越来越密集,中间慢慢的几乎是没有间隔。云卿紧紧闭着眼睛,连哭都没有力气了,耳边只有稳婆的声音,一直在喊:“用力,再用力一点,快了,再用力一点……”
渐渐的力气也已经耗光,人好似都飘忽了起来,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到耳边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眼前一点点的朦胧,那种痛感,让她觉得喊痛都是在浪费力气,她很想就一下睡过去,却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如此,一旦她放弃了,孩子就在肚子里频临死亡。
她努力的回想着一切,脑子里却不断的涌现上一世出现的点点滴滴,娇笑虚伪的韦凝紫,虚情假意的耿佑臣,贪色好权的齐守信,重利轻情的柳家人,那一幕幕,一点点都如同时光倒转,在她脑中呈现。那些曾经给予她虚伪的甜蜜,最后给与她绝望痛苦的人,走马观花般不断在脑子里出现,最后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一张玉面笑颜,逆光的清辉下,那人站在梨花树下,对着她盈盈一笑,轻声地喊着:“卿卿,卿卿……”
可是脑子里又出现另外一个声音,如同荒野的洪钟,浑厚的撞击在她的脑中,“沈云卿,你大仇已报,如今功成事就,该重新再去投胎了……”
这声音不断的在脑中循环,让人避无可避,云卿皱起眉头,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老天给她重生一世,便是给她机会报当初家门被灭之仇,到四皇子倒了这一刻,也意味着她这一辈子也已经到了头,如今朝中四皇子党派已经清理干净,将那些人全部一个个都设计有了应有的报应之后,所以她也活到头了。
那遇见御凤檀后生的这一切,是老天爷赠送给她的附加品么?是可怜她一个人在这报仇的路上太过寂寞,让他来陪伴她渡过这几年吗?
不,不……
不是这样的……
她的意识在拼命的挣扎,人却没有力气,一点点的像是坠入了无边无尽的棉花之中,越是挣扎,就越是陷的深,手臂抬不起来,腿也动不了,空气中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压力在压着她,让她无法动弹,甚至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静静的等待生命力消逝的这一刻。
“不对!王妃好像要晕了……”稳婆大惊,接生这么久,她还没有看过好好的产妇会突然晕过去的,这实在是太诡异!
她的话音还只刚落,外面就飘进来一道银白的身影,其他人还来不及辨认是何物体,就见王爷已经跪在了床榻之前,双手颤抖的放在王妃的身前,像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生怕一个碰触就会造成不好的结果,“卿卿,卿卿……”
御凤檀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云卿,里头写满的害怕和心疼染得那双向来狭长风流的瞳仁,如同冬日里茫茫雪原上一棵小树,那般的脆弱,那般的孤冷,他终于握住她的手,当手掌里触碰到不属于自己的,异常湿冷的指尖时,他只觉得浑身被一团冰包围,“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稳婆全身僵冷,她们到王府接生,也是冒了危险的,眼看王妃身体状况不错,虽然胎儿大了一点点,但是完全不影响生产,然而眨眼间,开始还能好好说话的王妃,却一下子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不管怎么说话,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她们抖抖索索的将情况说出,御凤檀却宛若没有听见一般,他朝着外头大吼道:“汶老头,你还不快滚进来!”
在隔壁间的汶老太爷正打着小盹儿,一听到御凤檀这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几乎是吓得从椅子上直接蹦起,本能的冲刺跑进,口里嚷嚷着,“臭小子,你没大没小,讨打是不!”待进来看到稳婆的神态和御凤檀的神色,睡意一下子消散,脸色陡然变得肃静,也顾不得再说御凤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掐住云卿的手脉就开始诊断。
“不对,不对。她的身体明明由我调整的,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问题!”汶老太爷满脸的疑虑,眉头锁得紧紧的,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把出的脉,脉象实在是正常不过了,就像平日里他替云卿诊脉一般,所以他才能在隔壁间打盹睡觉,因为他有把握,云卿生产绝对不会有问题。
可偏偏——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徒弟,“不对劲,她的身体完全正常,不可能会昏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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