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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掏鸟蛋（第1页）

冷风虽然从小是个乞丐，入了杀手营后又成为只会杀人的杀手，但并非不识字，在铃儿死去后，曾有段异常颓靡的日字，因为孤独。

他发现撑着自己在这世上苟活的人居然是那个瘦小的女孩。铃儿走了，他几乎生无可恋，但死至少是在为铃儿报了仇以后。而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浪子，又拿什对付一个扈从成群的小郡王。这令蝉儿很痛恨自己的窝囊。所以他很是羡慕说书人口中于万人之中取人头颅如同探囊取物的英雄人物。

那时，真的像爬出泥土的蝉猴遇到了一滴甘甜的雨露，教会他读书识字的青衣儒士出现了。

之前略微振作的蝉儿戴上铃儿送给他的面具，拿着铃儿留下的破碗，一身烂衣一双赤脚，沿着都城市井街巷去行乞，他不想铃儿的仇还未报自己就先饿死了。

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小叫花难免让人反感，而蝉儿又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卑贱与可怜之态，别的乞丐给人磕头乞怜，他却只是鞠躬点头，别的乞丐哭着哀着好言软语说尽，他却只是生硬的一句:“请您施舍些吃的。”如果别人不理会或者不耐地说声“滚!”，他绝不再反复纠缠。这样自然很难讨到东西。

“就算苟且的活着，原本也是要努力的。”

这是青衣儒士见到蝉儿时说的第一句话。蝉儿抬头，看见这位留着一绺顺直黑须的中年书生，眉宇间有种高深的东西，那种与众不同他说不清楚。从衣着来讲算不得多高贵，但绝不同于这街上形形色色忙忙碌碌或整日无事到处闲逛的人，包括那种衣着类似的满口诗书的文人公子什么的。后来他才知道这种人应当称为儒士，当然也可称为寒士。听到这位儒士之前的话，蝉儿想他莫不是要教我如何做好一个乞丐?

“你识字么?”

蝉儿摇头，很奇怪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到了这个人，面对一个乞儿，他没有常人那种嫌恶的眼神，要知道除了一个“滚!”字便是上脚踹，任何人都不愿和乞儿多一句废话的。眼前这人却用柔和的眼光看着他，并和他说了第二句话，乃至第三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

“蝉儿。”

儒士蹲下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凝神书写，每一下都很用力，而手法施展有度。蝉儿觉得这个人写字很入神，似乎在做一件很重大的事。

儒士写好后扔下手中石子微笑道:“这便是蝉字，我写的是小篆。”

不识字的小乞儿蹲在地上细看这个蝉字，却找到些许趣味，这个字左边像蛇弯弯曲曲，右边则像蜗牛伸出两个触角，以至他不由看得出神。

而这一刻儒士似乎忽然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叹了口气幽幽吟道:“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然后他朝着皇城那边看了一眼便毅然转身而去。

蝉儿听不懂，又觉得这个人与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文人没什么区别，有种无奈与落寞却似自己的心境。

“先生!”

蝉儿朝着儒士一袭青衫的背影喊了一声，破庙的难民常唤读书人为先生。

儒士回头，须发微拂，“哦，你若想学字，就到来兮斋找我。”

儒士走了，蝉儿自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甚至儒士所说的什么书斋他都没听明白，但他知道去书斋读书是要钱的。于是继续看地上那个蝉字，并试着学写，虽然写不出儒士那种神韵，他还是记往了自己名字的写法。

“就算苟且的活着，原本也是要努力的。”这句话蝉儿也记住了，他理解为就算像狗一样的活着，那也是要努力的。狗这东西一味伸着舌头摇着尾巴讨好主人，摇尾乞怜吃饱了就狗仗人势，看见衣着破烂的乞丐便龇牙咧嘴，犹其是见到他这种小乞丐时叫得更凶。不过蝉儿笑了，他想到：其实，狗也不好混呀，主人不高兴了还不是一脚踹得它夹着尾巴呜呜惨叫。

从那以后蝉儿再也没去乞讨。他想着法子去溪流中捉鱼捉虾，去山中找野果掏鸟窝抓小动物，居然也没被饿死。并且他对儒士那句话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既然像狗一样活着也需要努力摇尾乞怜，何不像山野的小动物自己努力找吃的养活自己，哪怕像一只小田鼠去偷吃庄稼。

青霞山是个找食的好去处，玉钵湖里的白鹭在湖畔那片蒹葭丛中吃饱了，就会飞到对面青霞山上的树梢上歇息。但是它们的巢并不在最高处，白鹭蛋是最好得手的，更比一般鸟蛋大。

蝉儿喜欢这里还因为这儿的景色怡人，不论是哪个季节，青霞山、玉钵湖、常宁寺都会十分和谐地构成一幅美妙的山水画卷。这个季节最美的就是那群一身洁白的白鹭。

被白鹭蛋填饱肚子的蝉儿，常常在树枝上陶醉于那些张开白羽在镜子般的湖面上掠过的鹭鸶。他没有见过仙鹤，觉得白鹭就似仙鹤，年幼的蝉儿常常幻想乘着白鹭的仙翅掠过玉钵湖、飞过常宁寺，飞到皇城和那些富丽堂皇的宫殿上空，让都城的上等人甚至中垣帝国的皇上和他的嫔妃们，仰头惊叹以为仙人……

常宁寺常年香火不断，接受都城达官贵人的供奉无数，也会拿些出来布施。这儿的乞丐难民最多，寺院的和尚不会像都城大户人家或商铺饭店驱赶门口的乞丐。但这寺院是不欢迎浪子乞儿的。蝉儿也不会从常宁寺去到青霞山。并不是混不进去，但那里的僧佛不准杀生食荤，若是知道他的目的，说不定护寺武僧们会将他打一顿，更重要的是蝉儿对寺院中那些神通广大的菩萨还是很敬畏的。

所以他总是不惜绕很远的路从青霞山的后崖爬上山，然后偷偷潜入湖边树林。大半年这里几乎成了他裹腹安身的福地。

后山崖下有户人家，常常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应该是处书院。蝉儿并不关心，怕里面的人发现，总是绕开走。不想有一日却被内中一个同龄女孩持剑追赶，并口口声声呼他作掏蛋小蟊贼!

小女孩手中的剑十分锋利，步法也很是轻快，一定是从小习武之人。蝉儿惧怕和她干架，想她只需一剑，自己定会死翘翘。

不过于山野浪迹惯了的小浪子，在树林里和那个仗剑小侠女奋力兜转了约一个时辰后，终究还是让人家撵上了。

“掏蛋小蟊贼，本姑娘盯你很久了。还不将面具摘下，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

小姑娘稚嫩的圆脸上充满胜利者的骄傲，那张小脸绝对比小蟊贼怀里的白鹭蛋更圆，何况落魄少年怀中的白鹭蛋早已被挤碎，粘乎乎的东西顺着他的肚皮在往下流。他顾不得许多慌忙解开破衣擦起了肚皮。

“你……”小姑娘居然害羞了，拧眉瞪眼凶得可爱。她手中的剑却丝毫没有放松，直指小蟊贼的胸口。

“掏鸟蛋又没犯法，何况白鹭又不是你家养的鸡!难不成掏几个鸟蛋你就要杀人，那才是以命偿命的死罪呢!”

蝉儿理直气壮，他虽然还不想死，但也不怕死。仍然镇定自若地用破衣抹着干瘪的肚皮。

小姑娘急了，圆脸蛋儿憋得通红，“不管怎样，就是不能掏白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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