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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章 南风家之行一（第3页）

下方云絮如雪原般铺展，偶尔裂开的缝隙里，能瞥见碧蓝海面泛起的细碎银光。蛟海宫早已隐没在地平线的弧光里，唯有眉心金莲仍残留着深海特有的清凉触感。她抬手轻抚印记，忽然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身上——南风镜正在桅杆旁调试罗盘，月白衣袖沾着云气凝成的露珠；而靠在她肩头的南宫月儿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指尖卷着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杏眼里盛满朝霞。

顾如玖忽然轻笑出声。笑声散在风里，惊起舟尾栖息的一对青鸟。它们扑棱棱掠过药囊，羽翼扫过锦囊时，那颗净心丹竟泛起微弱的共鸣。远处云层突然被染成金红色，初升的朝阳将三人的影子长长投在甲板上，彼此交叠着延伸向航行的前方。

她不知道大陆上蛰伏着怎样的暗涌，或许净世丹方的线索早已被鲜血浸透，或许魔主苏醒的征兆就藏在某本古籍的残页里。但此刻晨风送来南宫月儿哼唱的小调，南风镜的折扇正轻轻点在她发间一片飘落的青鸾绒羽上，这些温暖的细节在识海中凝成星辰，比任何命盘推演都更让她确信：纵使前路是万丈深渊，也有人会与她同执一盏灯。

云舟缓缓穿破最后一重流云，在漫天霞光中向着群山之巅降落。顾如玖扶着雕有缠枝莲纹的船舷向下望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润的木料——那里还残留着深海特有的咸涩气息。

暮色四合，天边第一颗星子刚刚点亮。南风世家的建筑群在群峰环抱中铺展开来，银蓝色的琉璃瓦映着晚霞，宛如神女随手撒落的星屑。最中央的七层高塔拔地而起，塔身通体由月光玉砌成，此刻正随着天色渐暗而苏醒，每一块玉石都开始渗出柔和的清辉。塔尖悬着的青铜铃在晚风中轻晃，却奇异地没有发出声响，只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淡银色涟漪。

“那是观星塔。“南风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折扇指向高塔顶端旋转的星盘，“塔身玉石会吸收日光，在夜间——“

“哥哥又卖关子！“南宫月儿突然从两人中间挤出来，鹅黄裙摆上沾着的荧光海藻还在发着微光，“顾姐姐我告诉你，子时整座塔会变成透明的！能直接看见塔顶星轨仪投射的银河幻影！“

云舟此时正经过塔身第三层，顾如玖清楚看见某扇雕花窗内，数个悬浮的水晶球正在自行运转，球体内封存着闪烁的星云。她眉心的金莲突然微微发热，恍惚间似乎听见无数细碎的星辉在向她低语。

舟身轻轻一震，降落在铺满月光砂的停泊台上。夜风送来远处药田的气息，混着某种古籍特有的沉墨香。顾如玖深吸一口气，发现这气息莫名熟悉。

“那是星枢阁。“

南风镜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温润如玉石相击。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顾如玖身侧，月白的衣袂被山风拂动，与她的袖角若即若离地相触。手中折扇轻抬，指向那座流光溢彩的高塔，扇骨上镌刻的星纹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存放着家族三千年来收集的所有典籍。“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在“家族“二字上微妙地顿了顿，仿佛这个词在唇齿间滚过时，不经意硌到了某段隐痛。顾如玖侧目望去，恰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像是星子坠入寒潭，转瞬即逝。

“终于到家啦！“

南宫月儿早已整个人扒在船舷上，鹅黄色的裙摆被山风卷得翻飞不休，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雀鸟。她突然转身，发间珠钗叮当作响，一把攥住顾如玖的手腕。少女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玖玖，“她眨着眼睛，睫毛在霞光中染成金棕色，“我带你去看我的秘密花园！“

话音未落就急着要往船下跳，鹅黄裙裾上沾着的荧光海藻随着动作簌簌飘落，在月光砂铺就的停泊台上洒下星星点点的蓝晕。

南风镜的折扇“唰“地展开，精准拦住妹妹的去路：“先把《海国志异》还给藏书阁。“他挑眉的样子让顾如玖忽然想起敖无涯管教小蛟龙时的神情，“上次你拿它垫胭脂匣，三长老念叨到现在。“

南宫月儿吐了吐舌头，腕间银铃脆响。她凑到顾如玖耳边，呵气如兰：“明天黎明前溜出来，我带你去塔顶偷看《九霄星谱》——“话未说完，后领已被兄长拎住。

暮色渐浓，星枢阁的玉璧开始透出更明亮的辉光。顾如玖望着兄妹俩拉扯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座冰冷的星辰之塔，似乎也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云舟轻盈地降落在铺满星纹玉砖的中央庭院，船身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漾开一圈淡银色的光晕。顾如玖足尖刚触及地面，就察觉到异样——脚下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踩在了沉睡的星河之上。

她惊讶地低头，发现每块莹白的地砖都镌刻着繁复的星图，随着她的步伐，那些古老的星纹竟如活物般微微下陷。砖石缝隙间随即渗出细碎的光尘，成千上万的光点腾空而起，在她裙摆周围流转缠绕，渐渐凝聚成对应的星座幻影。北斗七星的勺柄擦过她的鬓角，天狼星的光芒在袖口流转，每一步都踏碎一池星辉。

“小心脚下。“南风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虚扶的手臂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唐突又足够及时。月白的广袖扫过那些浮动的星光，带起细微的涟漪。“星璇阵会根据来客的气息变化轨迹。“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顾如玖眉心的金莲印记突然灼烫起来。她面前三丈见方的地砖接连亮起，那些原本散落的光点如同受到某种召唤，疯狂地向着中心汇聚。星光在空中扭曲、重组，最终交织成一幅前所未见的星图——二十八宿以诡异的角度倾斜，天市垣与太微垣的位置完全颠倒，而在本该是紫微垣的位置，赫然浮现出一朵金莲的虚影。

顾如玖的呼吸骤然凝滞。这扭曲的星象，竟与蛟海宫壁画里灵月公主展示的净世丹方三分图惊人地相似！那些被刻意打乱的星轨，此刻在脚下明灭闪烁，仿佛在诉说着某个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南宫月儿倒吸一口凉气，腕间的银铃无风自动：“这是……星阵从未对客人……“

南风镜的折扇“啪“地合拢，顾如玖看见他指节发白。远处星枢阁顶层的星轨仪突然加速旋转，青铜铃音第一次在暮色中清晰回荡，惊起满庭栖息的星尘。

“这是……“顾如玖刚要俯身细看，星枢阁顶端突然传来清越的钟鸣。那声音不似凡铁，倒像是星辰碰撞发出的天籁，在暮色中荡开层层光晕。

十二道身影自高塔阴影中鱼贯而出。他们身着银线绣制的星纹长袍，衣袂翻飞间似有银河倾泻。为首的中年男子步伐沉稳，银灰色的长发用星轨状的发冠束起，在脑后流泻如瀑。他的面容与南风镜有五分相似，却如同冰雕般透着凛冽寒意。右眼罩着鎏金星盘眼罩，细看会发现那些星纹正在缓缓转动；而露出的左眼瞳孔竟是剔透的银白色，仿佛封存着万年不化的霜雪。

“父亲。“

南风镜躬身行礼时，顾如玖敏锐地注意到他垂落的右手在袖中微微收紧。向来清润的嗓音此刻沉了几分，像月光突然没入云层。南宫月儿下意识往顾如玖身后缩了缩，腕间银铃竟一时噤声。

星尘在他们之间无声流转。那位被称作“父亲“的男子目光扫过顾如玖眉心的金莲，银白瞳孔骤然收缩。他眼罩上的星盘突然加速旋转，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镜儿。“他的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明明平静却让人脊背发寒，“不介绍一下这位……身怀异象的客人？“

最后一个词落下时，整座星璇阵的地砖同时亮起。那些原本温顺的星光突然暴动，在顾如玖周围结成牢笼般的星轨。她腰间的药囊里，净心丹突然发出刺目的金芒，与眉心金莲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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