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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河边总有种新苗的气息,尽管知远说那只是芦苇的味道,她还是坚定地认为这是谷物的芬芳,在河边趟完水,光裸的脚丫深深地埋进河岸的沙地上——这是非法抽河沙的人留在岸边的证据——那种温吞的暖意薄薄地附在脚面上,脚底却还是凉意沁人。
方知悠久违地梦见如此放松的场景,梦里的粼粼水光终于为她无声的梦境添注了新的观感。画面一闪,五月里的彻亮日光就被漫天的雨幕遮住,她的身体慢慢漂浮起来,落在外婆家小楼的椽沿上,向河面望去,烟雨朦胧,雨帘由远及近变化着形状。贴近身来,慢慢而轻柔地裹住她的身体,她倏忽变成一只燕,被四面八方的雨水劳劳兜住,反倒扎向天边最密的浓云中去了……
方知悠眼睫扑闪,逐渐从迷幻的梦境中清醒,厚帘中间流出的缝隙让穿过其中的阳光斜射在另一侧的窗帘上,她盯着上面繁复细密的花纹,才意识到自己仍在酒店里。她动了动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冰凉的触感提醒了她自己尚不着一物。她揉了揉眼睛,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自己是怎么从浴缸里躺到床上的。
她从柔软的枕头中抬起身,扫视薄暮笼罩下黯淡的室内,看见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俯睡的少年,衣着整齐,连鞋子都没有脱。
她这才想到自己可能是在知远给她吹头发的时候被昏沉的暖意和疲劳缓解的舒适感催入了睡眠。知远把吹风机的温度调得舒适,连带着声音也小,自己又舒服地泡在浴缸里,一定是闭着眼睛时不小心睡着的。
可恶,她抓起知远放在床头柜上的头花束起头发,一边穿衣服一边掀开被子,她本来打算一洗完澡就和知远亲密一番的,这下可好,四个小时全睡过去了。她下了床,却不忍心打断仍在熟睡的弟弟。只跪坐在床边,着迷地盯着知远安闲的睡颜,眼眶下的乌青本就因为他冷白的皮肤而格外明显,在逐渐沉落的暮光造就的昏暗中更是形成一片阴影。
爱她,果然是一件辛苦的事啊。
她又想起这一切的开始,同样微末的光线中她打定了主意,吻上他的那一刻他们注定就不再和之前一样了,她那时执迷的念头此刻仍然作数,她做出了选择,荒谬绝伦却又明智无比。
少年似乎本就没打算长睡,蜷起的指节微微松动,下一秒就睁开了眼,“姐,你睡醒了?”
方知悠立刻吻了上去,用这个吻清空了脑海里种种杂念,用这个吻重新确认了自己的情意。
“马上就要退房了吗,刚刚我睡着了为什么不叫醒我?”她还抚着弟弟的后脑,语气里尽是委屈。
方知远把姐姐从地上拉起来,按坐在自己身前,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木梳,摩挲着上面的酒店纹章,另一只手把姐姐扎起的头发又放开。
“你军训应该很累的吧”,他旋开壁灯,温柔地给姐姐梳头,“看你睡得太舒服了就没敢叫你。”
方知悠感受着头发划过木梳的沙沙声,恨不得时间在这个房间里凝固,她不贪恋地面上典雅的地毯,两面大窗的宽阔视野和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她只是觉得自己和弟弟的第一次开房不应该就此什么都不干。
她其实有些佩服自己的弟弟,柳下惠再世也不过如此,面对着自己的身体竟然能安心擦干再用被子裹起来而不动歪心思。她自己这么冷淡,也会有被情欲困扰的时刻,知远难道就没有这样的体验吗。
“不过不用担心,姐你今晚可以在这睡一晚,明天再回去。”
她的思绪被迅速拉回来,“啊?”
“我预定的时候看到钟点房没比标准间便宜多少,又想着你刚回来嘛,肯定不想再继续住集体宿舍,所以直接订了一晚上。”
方知远的手顺着披肩的长发梳理,厚实的木齿在暖黄的灯光照耀下反射着暗哑的光。这种在他看来已经算是高档的酒店——那些动辄数千的酒店他只能用奢华来形容——其实平时价格要八百多,开学季乃至国庆的时候更是一千起步,现在十月末青黄不接的日子才阶段性地降价,但五六百块仍然远超他的消费水准。
“真的?!”
方知悠听到这样的消息终于再不能忍受背对着弟弟,索性不顾还正被梳理的头发,直接转过身去。
“那你今天不走了吗,和我一起在这里吗?”
方知远看着姐姐的眸子,里面流动的眼波是他熟悉的蛊惑,但他不能就此甘愿沉沦,“我还是不在这里住了吧,我室友他们都知道我是给你订的酒店,我要是不回去的话不好解释。”
眼睛里的涌泉迅速干瘪下去,他心疼地抱住姐姐,“姐你知道我想陪着你的,但是…我们不是那种…普通的关系,我们必须要谨慎一点。”
他最终还是把他们的症结说了出来,他知道姐姐也明白,她只是不去想而已。
“那我们做完你再走行吗?”她不甘心。
“姐,你知道我不是……我不…我想……”。他找不到合适的话,但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即使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他也不该这样做。这种普遍意义上的“渣男”行径或是更复杂的糟糕意味让他恐慌。
“姐,我们不一定非得要通过…做…才能…才能…我想的,但是我不能这么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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