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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容与,&rdo;沈徽步子迟缓,神色歉然,提衣缓缓坐下,良久才开口,&ldo;他是老朽了,不必和他一般见识,至于他为谁出头……说起来真是可笑,先帝、秦王、废后……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都没少难为你,现在又轮到了太子。&rdo;
沈徽对赵循受谁人挑唆洞若观火,自己却该如何回应?因为享受了沈徽的关爱呵护,那些在外人看来,本不该由他来领受的情感,所以必然招致嫉恨?
纠缠这些问题没有意义,容与轻声笑道,&ldo;这话严重了,赵大人脾气向来如此,方才被我抢白两句,火气上来难免要发泄一下情绪。你不是都答应他的请求了,回头克扣阖宫用度,这恶名还该由他来背,往后满宫里的内侍见他全没好脸色,面圣时使几个绊子也就够让人窝火的了。&rdo;
沈徽抿嘴笑笑,容与于是问他,&ldo;头疼好些了没?可要我做点什么?&rdo;
&ldo;气都气好了,往后他再闯了来,你就让人去回我。算了,还是你寸步不离和我在一起好些。&rdo;说罢去牵他的手,在一旁软塌上坐下来。
容与莞尔,一瞬间想起许多年前的事,&ldo;我早就不是只有十六岁,动辄惊慌失措的小内侍了。有你在,本来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用不着太紧张,倒是你的耳报神实在太快了些。&rdo;
沈徽唔了声,&ldo;是啊,十六岁……那时候可真年轻。&rdo;顺着这话,他眯起双眼,神思杳杳,&ldo;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站在那副茂林远岫图下面。清瘦的少年模样,半垂着眼,我问到你的名字,你的睫毛就轻轻颤一下,然后回答我。明明是恭敬柔顺的,却偏又让人觉得有种不卑不亢的味道。后来在建福宫,你从偏殿走出来,苍白的面孔,满脸都是绝望,站在那桐荫下头,一身孤清,却不知道自己好像一幅画,秀逸清俊……我当时就想,怪不得沈彻会看上你。&rdo;
唇角扬起,回忆令他的双眸里溢满温情,眼波荡漾着,柔软得像是春日太液池畔缱绻的柳丝,&ldo;那时也没见你多惊慌,我让你去攀诬沈彻,你居然敢坚持说不,简直让我大感疑惑。一个看上去温和驯良的人,骨子里能有那么执拗。再后来,你更是胆大,敢向我提各种要求,也一直敢拒绝我的命令……连我自己都疑惑,怎么就偏肯吃你那一套。&rdo;
容与沉浸在他温柔的腔调里,回味一刻,才轻声应道,&ldo;我不过是仗着,你一直都对我好。&rdo;
沈徽怔了怔,好像细细思量,细细咀嚼着这句话,隔了半晌才回过神,颔首一笑,&ldo;是,我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留心了,只是那会儿连我自己不知道。&rdo;
只要承认就不算晚,容与打趣儿道,&ldo;原来你是,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rdo;
其实这话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往事不可追,他又是从何时开始动心的,却是他自己也没法说清楚。
时光依然奔流不息,天授十八年冬,远方忽然传来故人的消息,废后秦若臻病逝于皇庙。这一年,她三十三岁。
沈徽长久不语,人死债消,谈不上多悲伤。只是很多久远的,他自己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在一刹那又浮将上来,好似年少岁月里的某些欲望,某种执着,都随之一道突如其来地逝去了。
他神色静静地问,&ldo;秦若臻身后哀荣,那些人有什么说法?&rdo;
容与想着近日看到的上奏内容,回答他,&ldo;迁废后灵柩回京,追封为妃,配享太庙,得入昭陵。&rdo;
昭陵是沈徽的陵寝,他听过淡淡一笑,挑着眉毛说,&ldo;我才刚刚许下心愿,和你,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怎么偏有这么多人要来打搅咱们。&rdo;
容与对这事殊无执念,也不吝大方表达,&ldo;活着的时候在一起就好,且日子还长,不能太贪心不足。至于死后的事,实属飘渺。&rdo;
沈徽摇头,眼里竟然有点隐忧,&ldo;我和她,生前已是怨偶,死后……如何还能相见。&rdo;
&ldo;就因为你杀了她父亲?&rdo;容与直截了当地问。
沈徽不置可否。容与想了想道,&ldo;武后夺李家天下,屠戮了那么多李氏子孙,尚且要求死后和高宗合葬,她都能面对,何况你还是须眉男子,一代名正言顺的帝王。再说臣工们的建言,无非是将她迁入妃园,和你做个邻居罢了。至于我,你不必纠结,随缘就好。&rdo;
&ldo;不是,我有我的执着。&rdo;沈徽转头看他,眸色深沉,&ldo;既做了皇帝,当然要能决定自己身后之事。否则坐这个位子还有什么意思?&rdo;
他是一定要掌控世间事和自己命运的那类人,比容与执着顽强得多,诚然,他也有可以执着的勇气和权力。
&ldo;这事我自有考量。&rdo;沈徽忽然道,&ldo;不为别人,就当是为了宪哥儿,我也会全秦氏一份体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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