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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苍山不改（第2页）

离羲点了点头：“嗯，小宗主大宗主嘛，所以我们回神都吗？”

“你爷爷是妘氏最后一个大宗主，统领着妘氏走向鼎盛。”万纭自动无视了离羲的后半句话。

离羲：“哇——爷爷好厉害啊，我们明天就回神都？”

妘氏一族的最后一个大宗主名唤妘崧。

他也是煊赫帝君的知己，亦师亦友，地位崇高。妘氏有此大宗主可是惹得各族神裔眼红不已，后来妘氏又添了一个拥有纯脉之魂的大公子妘遇，妘氏一家独大，统领上古神裔氏族不是问题。

然而天意弄人，那般庞大的一个家族，煊赫帝君最有力的支柱却在妘遇才十五岁那一年一夜倾覆。苍山承受了整整八百八十八道的灭顶天雷，没有人知道这天雷从何而来，妘氏全族举族拼死抵抗，却是一个个天雷劈得灰飞烟灭，一个个在妘遇面前倒下。

“快逃，逃出去，妘氏靠你了。”妘崧的眼底是一片霜血色看着妘遇，然后将妘遇推向了煊赫帝君。

妘崧一向是个傲然挺立的血性之人，一辈子没有对别人弯过腰，在那一日的天雷浩浩之中，在失去了爱妻、兄弟和无数的族人之后，妘崧对着煊赫帝君重重一跪：“御楚天，倾我妘氏全族换这孩子一命，还希望你带他逃出去。”

与妘崧一起扛了上百道天雷，狼狈不堪的煊赫帝君悲恸地看着这个第一次曲下双膝的男人也对着妘崧跪了下去：“妘宗主，对不起。”

“父亲，你不走吗？”妘遇着急地问。

“逃出去，妘氏，就靠你了。”妘崧站起身重复了一遍，然后伸出手轻抚妘遇的头，“父亲要留下来，陪着他们。”

他是妘氏的大宗主，妘氏灭顶之灾，谁都可以逃，唯独妘崧不可以。八百八十八道天雷，煊赫帝君将妘遇抱在怀里沿着妘崧拼死开出的一条道逃出被天雷包围着的苍山。

他们没有走远，就停在十里之外，妘遇面向苍山跪了一夜，天雷轰鸣了一夜。天雷退去之后，下起了雨，煊赫帝君没有阻拦要回去的妘遇，还和妘遇一起回了苍山。

满目疮痍，焦土一片，却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全部化作了灰土。

少年妘遇在昔日族人的骨灰之上痛哭，煊赫帝君歉意地看着妘遇，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了一句：“和伯父走吧。”自此春秋数万载，相依为命。

后来妘遇修得了天根，而同为纯脉之魂的煊赫帝君却始终没有成功，日益憔悴。妘遇回到了苍山，后来遇到了曲岁歌，后来煊赫帝君陨落了，再后来曲岁歌也死了，再再后来，女儿也丢了。

离羲扯着小手帕想着自己前些日子蹲在地上捏小人时捏的东西到底是土还是自己祖宗的骨灰。

“你还有帝君、有陛下，有太子殿下，有青梅竹马的魔帝，而为父是什么也没有了。”万纭说道，或许可以说万纭还有苍山吧，苍山不老，十几万年以来提醒着万纭何为物是人非。

“那阿爹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去神都？那里有你的女儿，你的女婿，将来还会有你的孙儿。”离羲说道。

“为父已经习惯在这里了。”万纭淡淡地说道，“而且若非因为神都，苍山也不至于如此。”

“什么意思？”离羲问道。万纭轻飘飘地看向离羲：“离羲，为父很讨厌他们称为父为煊赫帝君义子，为父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过他的义子，因为下神都建立的代价就是祝融八姓的举族覆灭。”

离羲愣神，顿了片刻然后道：“阿爹，可是我还是想要陪着帝君，就像是你哪怕是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也要陪在阿娘身边一样。”

万纭叹息：“罢了，为父成全你。”

万纭成全了离羲，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成全万纭。

妘氏因何灭亡妘遇一直都很清楚，和煊赫帝君拖不了关系，纵然煊赫帝君对妘遇极好，但是妘遇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些真相。

神都的建立其实就是天人相争的结果，但是并不代表着人赢了，不过是天不屑罢了

事到如今，妘遇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应该怪的是孤芳自赏的天，还是不自量力的人了。

如果没有煊赫帝君那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妘崧、妘氏全族乃至祝融八姓应该都会好好的吧。

妘遇就不必小小年纪失去父母亲友，举目无亲，也就不会遇到曲岁歌了，即便是遇到了，也不会因为太过孤寂寒冷而忍不住向她靠近逐渐舍不得放手，更就不会是如今独守苍山的悲凉了。

妘遇突然之间想妘崧了，很想很想，那是他的父亲，曾经给了他最宽阔的肩膀，最伟大的庇护的父亲。

离羲已经睡去，苍山一片安静，万籁无声。妘遇独自走在苍山之上，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这么地走着，想着，念着。

当年的妘氏是多么的强盛耀眼啊，当年的妘遇是多么金枝玉叶、高贵雍容啊。而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妘大公子”这一声称谓已经十几万年没有人再唤一声了，凭着年岁，世人尊称他一句“万纭上仙”，却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万纭的名字其实是叫妘遇。

那样好的一个名。

遇，不期而会也。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还有妘崧，人人记住了煊赫帝君，又有几人记得对煊赫帝君鼎力相助的妘崧呢？若是没有妘崧的支持，煊赫帝君又怎么可能赢？

妘崧，当年可也是一个被世人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开阳少君”的皎皎明月之子啊。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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