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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做梦么?怎么会有痛感?该不会是快要醒了的征兆罢?我慌乱起来,于是更加贪恋这一刻的温存。鼻尖又闻到幽幽冷香,登时不管不顾的循着香气,一意追逐,嘴唇碰到了什么便张口噙住,然后在唇齿间尝到了樱桃的清香。我一面采撷啖食着难得的幽香,一面低低呢喃着她的名字,想要把她的名字和气味深深的印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怀里的人儿似乎在发抖,可是我没有停下,只因这是在我的梦里,只能唯我独尊,便是傅玉琅,也不能放肆违逆。
疼,哪儿都疼。
老实说,我是被疼醒的。背上疼的紧了,想起身时头又沉甸甸的抬不起来,勉强睁开眼,一支残荷耷拉着脑袋立在眼前,仿佛是宿醉未醒。
然而我却是惊出一身冷汗,猛地起身,自己竟然就在荷塘边上睡了一宿,若不是凭栏堪堪围住,岂不是真的要去龙宫游走一番?一时又好笑,想这荷塘下头不过尺把的空间,有个把虾兵蟹将鲤鱼精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了,哪儿还能有什么龙宫?
慢慢的站起来,眼看着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以往浑身舒坦的时候可没有醒得这么早,难得起这么早,要不要回去刻苦用功?思索转身之际,入目一个浅湖色的身影。
她身单影只的坐在亭子的角落里,闭着眼睛,睫毛在脸上密密的排出一扇影,发髻松松的,有几嘬头发直直的垂下来,掩住一侧的脸颊。入秋之后风冷露凉,但她仍是穿着夏末的衣裳,浅湖色的宁绸裙子摊在地上,像是摊开来一片湖光,而面上的一抹酡红之色,又像是有霞光映在湖面之上。
我登时像是被人施了定身的术法。而后慢慢的屏住呼吸,一点点挪过去,想趁着她熟睡未醒再多一层亲近,但越是小心翼翼就越是横生枝节,一脚踏上了散碎在地上的陶瓦片,清脆的声响在清晨格外悦耳,而傅玉琅竟然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这时奇怪起来,眼见得她两颊的酡红,忽的醒悟过来,伸出两指轻探前额,果然触手一片滚烫。当下再顾不得其他,抱起傅玉琅一路径直去了林先生处。
林先生刚刚起来,正在练功,看见我吓了一跳,待看到昏迷不醒的傅玉琅时,又吓了一跳。一番望闻问切下来,林先生看了看我,也不写药方,自己抓药煎煮去了。
我看着她的面容,因为发热难受,鼻子微微的皱起来。眉毛却是舒展开来,像是最小号的羊毫一笔笔勾勒,眼看着嘴唇干燥起来,我赶紧端了水杯子来,拿了小勺来喂,她却推拒着,别扭着,直到那水一勺一勺的濡湿了衣襟。我手忙脚乱的又去找帕子来擦,无意中碰到她的脸颊,立时皱起眉来,这样烧下去,可还了得!
看到桌案上摆着林先生日常喝的竹叶青,不管不顾的拿过来,按照记忆里的做法倒在手帕上,在轻轻的擦拭着她的手心。小时候烧的难受,娘就是用这个法子,来帮我退烧的。正专心擦拭,忽听脚步声,忙扔下了手帕在一旁正襟危坐。
林先生背着手踱进来,看看躺在榻上的傅玉琅,又看看端坐在一旁的我,忽的凑上来提鼻子一闻,皱眉道:“你喝酒了?”
我忙摆手,指着桌上的竹叶青道:“那是我刚用您的酒给她退热来着。”
林先生“哼”了一声,道:“别打量我我闻不出来,你那一身的绿豆烧的味儿,和我的竹叶青味道能一样么?”
我讪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您老。”
林先生道:“知道自己没二两酒量,还拣了个烧酒来喝,倒是够胆子。”说着下巴朝傅玉琅一抬,“说吧,怎么回事儿?”
我只得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林先生笑道:“你是喝断片了罢?”
我看着林先生一脸的狐疑,苦笑道,“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昨儿晚上到水榭赏月,然后在水榭睡着了,醒来就看见二嫂在那里坐着,已经烧成这幅样子了。”
林先生疑道:“没头没尾的,哪个水榭?”
我笑道:“咱们家还能有几个水榭?就是莲藕榭。”
林先生这时看了我一眼,少见的含了一丝温情,半晌才“嗯”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径直去看傅玉琅。我自己百无聊赖,也起身去看。不知道是我的退烧酒起了功效,还是林先生这里药味儿熏染,傅玉琅已然醒转过来,微睁双目,看到林先生时并没怎样,眼波流转到我这里时,竟是几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
林先生重又给傅玉琅把脉,道:“二少奶奶这是夜里着了凉,病势来得急,不过并没有大碍,仔细调养一回也就好了。”
傅玉琅忙道:“林先生费心。”之后便是蹙眉不语。
林先生却转身对我道:“你去二少爷那里说一声,就说二少奶奶在我这里拣药材,要半天才能回去。”
我心里奇怪,不待发问,林先生却把我推出门来,待走过院子才悄悄道:“到了你二哥那里,别说二少奶奶生病的事儿。”
我奇道:“这是为何?”
林先生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颇为无奈,道:“二少奶奶在这节骨眼儿上生病,你叫你二哥和珠儿怎么想?底下人怎么传?”
我这才恍然,昨儿个是二哥与珠儿大喜,当晚傅玉琅就是病的不轻,这要是传了出去可要打多少饥荒?忙点头道:“林先生考虑得周详。”
然而转身之际,林先生又拽住我,道:“先回你屋里换身衣裳再去。”
我昨日穿的是一件柴窑色簇新长衫,虽说在外和衣卧了一宿,但柴窑色是很耐脏的,因此满不在乎道:“我二哥不拘这些虚礼。”
林先生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我的肩头,我低头一瞬,这才注意到衣服的肩膀处已然开裂了,正兀自奇怪着,林先生又把我的手摊开,放上了一丝子柴窑色的布条。半晌缓缓道:“这时方才给二少奶奶把脉时,她手里攥着的。”
登时如五雷轰顶。
便是蠢笨如我,也该拼凑出这一晚的风流。想到方才双目相对之时她几不可查的瑟缩,难道说我在昏睡中竟是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么?
林先生叹了一口气,我惶急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张口却说不出什么。
我该说些什么?我又能辩解什么?脑子里嗡嗡作响,却只能回忆起夜里的一星半月,嗫嚅半晌,艰难开口道:“我,我记不得了。”
林先生没说话,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先去罢,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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