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酒菜不少。煮花生豆、炸花生豆。暴腌鸡子。拌粉皮。猪头肉,——单要耳朵也成,都是熟人了!猪蹄,偶有猪尾巴,一忽的工夫就卖完了。也有时卖烧鸡、酱鸭,切块。最受欢迎的是兔头。一个酱兔头,三四毛钱,至大也就是五毛多钱,喝二两酒,够了。——这还是一年多以前的事,现在如果还有兔头,也该涨价了。这些酒客们吃兔头是有一定章法的,先掰哪儿,后掰哪儿,最后磕开脑绷骨,把兔脑掏出来吃掉。没有抓起来乱啃的。吃得非常干净,连一丝肉都不剩。安乐居每年卖出的兔头真不老少。这个小饭馆大可另挂一块招牌:“兔头酒家”。
酒客进门,都有准时候。
头一个进来的总是老吕。安乐居十点才开门。一开门,老吕就进来。他总是坐在靠窗户一张桌子的东头的座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这成了他的专座。他不是像一般人似的“垂足而坐”,而是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曲着,像老太太坐炕似的踞坐在一张方凳上,——脱了鞋。他不喝安乐居的一毛三,总是自己带了酒来,用一个扁长的瓶子,一瓶子装三两。酒杯也是自备的。他是喝慢酒的,三两酒从十点半一直喝到十二点差一刻:“我喝不来急酒。有人结婚,他们闹酒,我就一口也不喝,——回家自己再喝!”一边喝酒,吃兔头,一边不住地抽关东烟。他的烟袋如果丢了,有人捡到,一定会送还给他的。谁都认得:这是老吕的。白铜锅儿,白铜嘴儿,紫铜杆儿。他抽烟也抽得慢条斯理的,从不大口猛吸。这人整个儿是个慢性子。说话也慢。他也爱说话,但是他说一个什么事都只是客观地叙述,不大掺加自己的意见,不动感情。一块喝酒的买了兔头,常要发一点感慨:“那会儿,兔头,五分钱一个,还带俩耳朵!”老吕说:“那是多会儿?——说那个,没用!有兔头,就不错。”西头有一家姓屠的,一家子都很浑愣,爱打架。屠老头儿到永春饭馆去喝酒,和服务员吵起来了,伸手就揪人家脖领子。服务员一胳臂把他搡开了。他憋了一肚子气。回去跟儿子一说。他儿子二话没说,捡了块砖头,到了永春,一砖头就把服务员脑袋开了!结果:儿子抓进去了,屠老头还得负责人家的医药费。这件事老吕亲眼看见。一块喝酒的问起,他详详细细叙述了全过程。坐在他对面的老聂听了,说:
“该!”
坐在里面犄角的老王说:
“这是什么买卖!”
老吕只是很平静地说:“这回大概得老实两天。”
老吕在小红门一家木材厂下夜看门。每天骑车去,路上得走四十分钟。他想往近处挪挪,没有合适的地方,他说:“算了!远就远点吧。”
他在木材厂喂了一条狗。他每天来喝酒,都带了一个塑料口袋,安乐居的顾客有吃剩的包子皮,碎骨头,他都捡起来,给狗带去。
头几天,有人要给他说一个后老伴,——他原先的老伴死了有二年多了。这事他的酒友都知道,知道他已经考虑了几天了,问起他:“成了吗?”老吕说:“——不说了。”他说的时候神情很轻松,好像解决了一个什么难题。他的酒友也替他感到轻松。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不说了?——不说了好!添乱!”
老吕于是慢慢地喝酒,慢慢地抽烟。
比老吕稍晚进店的是老聂。老聂总是坐在老吕的对面。老聂有个小毛病,说话爱眨巴眼。凡是说话爱眨眼的人,脾气都比较急。他喝酒也快,不像老吕一口一口地抿。老聂每次喝一两半酒,多一口也不喝。有人强往他酒碗里倒一点,他拿起酒碗就倒在地下。他来了,搁下一个小提包,转身骑车就去“奔”酒菜去了。他“奔”来的酒菜大都是羊肝、沙肝。这是为他的猫“奔”的,——他当然也吃点。他喂着一只小猫。“这猫可仁义!我一回去,它就在你身上蹭——蹭!”他爱吃豆制品。熏干、鸡腿、麻辣丝……小葱下来的时候,他常常用铝饭盒装来一些小葱拌豆腐。有一回他装来整整两饭盒腌香椿。“来吧!”他招呼全店酒友。“你哪来这么多香椿?——这得不少钱!”——“没花钱!乡下的亲家带来的。我们家没人爱吃。”于是酒友们一人抓了一撮。剩下的,他都给了老吕。“吃完了,给我把饭盒带来!”一口把余酒喝净,退了杯,“回见!”出门上车,吱溜——没影儿了。
老聂原是做小买卖的。他在天津“三不管”卖过相当长时期炒肝。现在退休在家。电话局看中他家所在的“点”,想在他家安公用电话。他嫌钱少,麻烦。挨着他家的汽水厂工会愿意每月贴给他三十块钱,把厂里职工的电话包了。他还在犹豫。酒友们给他参谋:“行了!电话局每月给钱,汽水厂三十,加上传电话、送电话,不少!坐在家里拿钱,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去!”他一想:也是!
老聂的日子比过去“滋润”了,但是他每顿还是只喝一两半酒,多一口也不喝。
画家来了。画家风度翩翩,梳着长长的背发,永远一丝不乱。衣着入时而且合体。春秋天人造革猎服,冬天羽绒服。——他从来不戴帽子。这样的一表人才,安乐居少见。他在文化馆工作,算个知识分子,但对人很客气,彬彬有礼。他这喝酒真是别具一格:二两酒,一扬脖子,一口气,下去了。这种喝法,叫作“大车酒”,过去赶大车的这么喝。西直门外管这叫“骆驼酒”,赶骆驼的这么喝。文墨人,这样喝法的,少有。他和老王过去是街坊。喝了酒,总要走过去说几句话。“我给您添点儿?”老王摆摆手,画家直起身来,向在座的酒友又都点了点头,走了。
我问过老王和老聂:“他的画怎么样?”
“没见过。”
上海老头来了。上海老头久住北京,但是口音未变。他的话很特别,在地道的上海话里往往掺杂一些北京语汇:“没门儿!”“敢情!”甚至用一些北京的歇后语:“那么好!武大郎盘杠子——上下够不着!”他把这些北京语汇、歇后语一律上海话化了,北京字眼,上海语音,挺绝。上海老头家里挺不错,但是他爱在外面逛,在小酒馆喝酒。
“外面吃酒,——香!”
他从提包里摸出一个小饭盒,里面有一双截短了的筷子、多半块熏鱼、几只油爆虾、两块豆腐干。要了一两酒,用手纸擦擦筷子,吸了一口酒。
“您大概又是在别处已经喝了吧?”
“啊!我们吃酒格人,好比天上飞格一只鸟(读如“屌”),格小酒馆,好比地上一棵树。鸟飞在天上,看到树,总要落一落格。”
如此妙喻,我未之前闻,真是长了见识!
这只鸟喝完酒,收好筷子,盖好米饭盒,拎起提包,要飞了:
“晏歇会!——明儿见!”
他走了,老王问我:“他说什么?喝酒的都是屌?”
安乐居喝酒的都很有节制,很少有人喝过量的。也喝得很斯文,没有喝了酒胡咧咧的。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人是个瘸子,左腿短一截,走路时左脚跟着不了地,一晃一晃的。他自己说他原来是“勤行”——厨子,煎炒烹炸,南甜北咸,东辣西酸。说他能用两个鸡蛋打三碗汤,鸡蛋都得成片儿!但我没有再听到还有什么特别的手艺,好像他的绝技只是两个鸡蛋打三碗汤。以这样的手艺自豪,至多也只能是一个“二荤铺”的“二把刀”。——“二荤铺”不卖鸡鸭鱼,什么菜都只是“肉上找”,——炒肉丝、熘肉片、扒肉条……他现在在汽水厂当杂工,每天蹬平板三轮出去送汽水。这辆平板归他用,他就半公半私地拉一点生意。口袋里一有钱,就喝。外边喝了,回家还喝;家里喝了,外面还喝。有一回喝醉了,摔在黄土坑胡同口,脑袋碰在一块石头上,流了好些血。过两天,又来喝了。我问他:“听说你摔了?”他把后脑勺伸过来,挺大一个口子。“唔!唔!”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好像还挺光彩。他老婆早上在马路上扫街,挺好看的。有两个金牙,白天穿得挺讲究,色儿都是时兴的,走起路来扭腰拧胯,咳,挺是样儿。安乐居的熟人都替她惋惜:“怎么嫁了这么个主儿!——她对瘸子还挺好!”有一回瘸子刚要了一两酒,他媳妇赶到安乐居来了,夺过他的酒碗,顺手就泼在了地上:“走!”拽住瘸子就往外走,回头向喝酒的熟人解释:“他在家里喝了三两了,出来又喝!”瘸子也不生气,也不发作,也不觉有什么难堪,乖乖地一摇一晃地家去了。
瘸子喝酒爱说。老是那一套,没人听他的。他一个人说。前言不搭后语,当中夹杂了很多“唔唔唔”:
“……宝三,宝善廷,唔唔唔,知道吗?宝三摔跤,唔唔唔。宝三的跤场在哪儿?知道吗?唔唔唔。大金牙、小金牙,唔唔唔。侯宝林。侯宝林是云里飞的徒弟,唔唔唔。《逍遥津》,‘欺寡人’——‘七挂人’,唔唔唔。干吗老是‘七挂人’?‘七挂人’,唔唔唔。天津人讲话:‘吗事你啦?’唔唔唔。二娃子,你可不咋着!唔唔唔……”
喝酒的对他这一套已经听惯了,他爱说让他说去吧!只有老聂有时给他两句:“老是那一套,你贫不贫?有新鲜的没有?你对天桥熟,天桥四大名山,你知道吗?”
瘸子爱管闲事。有一回,在李村胡同里,一个市容检查员要罚一个卖花盆的款,他插进去了:“你干吗罚他?他一个卖花盆的,又不脏,又没有气味,‘污染’,他‘污染’什么啦?罚了款,你们好多拿奖金?你想钱想疯了!卖花盆的,大老远地推一车花盆,不容易!”他对卖花盆的说:“你走!有什么话叫他朝我说!”很奇怪,他跟人辩理的时候话说得很明快,也没有那么多“唔唔唔”。
第二天,有人问起,他又把这档事从头至尾学说了一遍,有声有色。
老聂说:“瘸子,你这回算办了件人事!”
“我净办人事!”
喝了几口酒,又来了他那一套:
“宝三,宝善廷,知道吗?唔唔唔……”
老吕、老聂都说:“又来了!这人,不经夸!”
都是校花惹的祸 我的同桌他一点都不可爱 山河入梦 谁都不能碰我的季老师 我没看过火影啊 攻略男神翻车日常 最美年华邂逅你 人在战国,有人要杀我 活着多好呀 晚饭花集 跟我回家 从终结者升级到机械主宰 大淖记事 随遇而安 我都金丹了为何还要刷小怪 你是不是不想离 人间告白 无限辉煌图卷 花花草草 重生2001从烧烤摊开始
初见,她睡了他。再见,她又睡了他。第三次见后,厉凌烨立志要把她宠服了睡服了。数月后,白纤纤扶着酸疼不已的小腰瞪着眼前化身为狼的男人,为什么是我?求放过。一个小不点扯开眼前放...
作者千里狼锋的经典小说都市终极高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小说都市终极高手英雄两行泪,一行为兄弟,一行为至亲。英雄两滴血,一滴为挚爱,一滴为家人。厌倦了刀山火海的生活,王牌佣兵江锋回归都市,再掀惊涛骇浪,为兄弟两肋插刀,为美人翻江倒海,再回巅峰,成为终极王者!...
我爹想休了你!我娘想整死你!我想鲨你全家!还有我外祖母,也就是当今皇后,早晚灭你九族!温黄,你还要跟我洞房吗?温黄穿越过来,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神经病。他的名字叫李禛,是她的新婚夫君,天天恨不得把我是坏人我很危险刻在脑门上。不过,温黄并不会退缩。因为她每天都沉浸在他的盛世美颜里,不可自拔为了得到他,她使出世界五百强企业CEO的手腕魄力,助他扶摇直上,权倾天下。为了保护她,他一天到晚想骗她一起私奔。带走,藏起来。多年以后,在一代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天下大安,锦绣繁华。暖阳融融,泛舟上河,李禛枕着温黄的膝盖,漆黑长发如瀑,笑容明媚缱绻。温黄跟他唠嗑亲家让你给宝贝外孙取个名,你想好了吗?李禛想了想说就取个‘轼’字吧,车上横木之意,不求他日后有多大出息,只求他孝顺,以后多坐车来看你。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字?咦?不对!亲家姓苏苏轼啊?...
警花一朝穿成山村丑丫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那个帅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父了,哎哎哎!你别跑!...
为了逃脱寡妇周丽的算计,受尽欺辱的乡村穷小子王昊,机缘巧合逆袭成了一个医术超群的神医,他救死扶伤,带领村民勤劳致富,引得校花找上门...
美女老师住在我隔壁,每天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所以我在墙上打了个洞竟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