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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郁子都知道祖父的心结,这何尝不是自己的心结。金氏于他有生养抚育之恩,更有深厚的母子亲情,郁国公于他亦是血脉至亲,当年父亲负气带着母亲出走,祖父心里比谁都难过。对于母亲父亲是个好夫君,但对于祖父,他却不是个孝子。

郁家的男人都是果敢执拗之人,但却不是自私无情之人。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提及祖父时的自豪,还有难以言说的愧疚的叹息,他更记得父亲当年说自己没脸回去,说也许有一日该让他去认祖归宗。所以,在祖父要接他回京时,他同意了。为了父亲的心愿,为了母亲临终前的嘱托,他回到了成国公府,替父亲在祖父身边尽孝,所以那些本该由父亲承担的责任,他一样会去接过来。

但是,他并不认同通过联姻来巩固家族地位的观点,更不会为了所谓的责任去放弃自己选择的权利。责任是责任,婚姻是婚姻,两者没有必要混为一谈,尽管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婚姻早已与家族利益息息相关。也许是承继了郁家骨子里那种执拗坚持,他不喜欢别人替他做主,因此反对祖父在未经自己同意的情况下擅作主张来决定他的婚事。

更何况,在他眼里,周家也并非自己的良配。

郁子都看向郁国公,摇头说:&ldo;并非周姑娘配不上孙儿,而是国公府要联姻,周家并不合适。&rdo;

&ldo;哦?此话怎讲?&rdo;郁国公抬眼望着镇定自若的孙儿,不解道。

&ldo;李阁老去年辞官,剩下的三位阁老中,秦阁老年事已高,不出两年定也要致仕。周康和范增明有望入阁。&rdo;

&ldo;范增明寒士出身,但在民间清流文士中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其言论政见皇上十分欣赏,更钦点其入翰林院,入阁亦是指日可待。再说范增明的亲传弟子王阳,王家祖上是商贾出身,短短十数年出了一位侍郎和一位巡抚,底蕴虽不比那些清贵世家,但王阳与永宁伯联姻后,王家身价一时水涨船高。孙儿相信,范增明入阁后,王赣更不会只止步于巡抚。而皇上钦点王阳为庶吉士此举就更是耐人寻味。&rdo;

&ldo;那周康呢?&rdo;郁国公一下一下轻捋着胡须,神情也有了些许变化,蹙眉思索着郁子都的话。

&ldo;周康才学出众,也是位有野心有本事的能人。他本人出身,家中世代为官,又是秦阁老的门生,这样的身世背景对他来说是资本也是弊端。他在朝中的根基要比范增明深厚,从皇上登基以来,历任阁老也皆是这样的人物。皇上虽然倚重阁臣,但从心底来讲,比起周康皇上更愿意用范增明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愿意周康身后能依仗的势力更多。&rdo;

郁子都见祖父一直凝眉思索,便停了停,待到祖父抬头看向自己时,才继续道:&ldo;皇上是出了名的孝子,敬重太后,也许会碍于太后,而勉强同意郁家与周家联姻,但这绝非皇上乐见。所以,今日孙儿一提自主择亲,皇上便准了孙儿所请。&rdo;

郁国公点头赞同,&ldo;你这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rdo;

郁子都知道老人家已经不再介怀,当下又道:&ldo;您选周家联姻,是不是看重了秦阁老之后,周康必定入阁,想为我找个有实力的岳家,不要埋没了一身才学?&rdo;

郁国公不答,轻轻点头算是默认。

&ldo;若真与周家联姻,让皇上生隙,怕我此生再无可能在朝中有大的建树,只能吃一辈子皇粮禄米。&rdo;

郁子都脸色依旧平静,但眸色变得幽深,似那平静海面下蕴藏着即将喷涌而出的万丈波涛,&ldo;以我现在的年纪入朝并不合适,所以我当日才会殿上拒绝受封。而且,有朝一日,我要入朝,不会是因为什么国公世子,太后的侄子,皇上的表弟,更不会靠什么岳家提携或是祖上荫庇,只因为我是郁子都。&rdo;

郁子都性格内敛温和,鲜少会出现这样强烈起伏的情绪。

郁家祖上是武将出身,郁国公在军中更是以铁血著称,为人豪慡刚直,不喜繁琐政事,不谙为官之道,这也是当初世宗皇帝会选他的女儿入宫为后的重要原因。他凭着一腔热血走到了今日的地位。虽说不怎么参与朝政,也不太懂朝中文官肚子里那些弯弯绕,有些事上看不清背后的深层含义,但道理还是一点就通的。

他听着孙儿这不似豪言壮语却胜似豪言壮语的话,看着孙儿自信的笑容和眼中的坚定,仿佛看到年轻时自己横刀立马、誓要扬名沙场的情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方面,孙儿小小年纪却如此心思缜密,让他暗暗吃惊。另一方面,他的决心让他倍感欣慰,自己戎马半生,最喜有胸怀有壮志的男儿,孙儿这番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ldo;好。当年你爹不是个有大志的人,不从军要习文,不过求个安逸。我虽然不喜,但也没有阻止,反正是守业,也不是成日打打杀杀的乱世,就随他去了。咱们郁家出过大将军,却还没出过一个大丞相,你小子既然有这样的志气,那就混出个样子给祖父看看!&rdo;

郁子都含笑应诺,&ldo;孙儿谨记祖父教诲!&rdo;

&ldo;嗯!今日的事是祖父心急,你年纪尚轻,亲事是可以再缓缓。&rdo;

见郁国公松口,郁子都亦觉得轻松了许多,忙道:&ldo;多谢祖父体恤。&rdo;

郁国公摆摆手,&ldo;你先不忙谢我,亲事是可以暂缓,但有件事你必须应承我。&rdo;

&ldo;祖父请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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