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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昂不说话,只静静听安安倾诉。
车门玻璃上是她瘦削的倒影。
安安眨了眨眼,继续平静地说:“陆昂,其实我一开始是要被流掉的。”她说着,转头,冲陆昂失神笑了笑。她说:“我爸一直想要男孩,我是第一胎,我妈舍不得。”安安轻笑。
那笑意淡到泛苦,陆昂沉默的将她搂在怀里。
“我妈这辈子真是没用,过成这样……”安安低着头,喃喃自语,“不知道她……她以后会不会好……”
她不过才二十岁,肩膀瘦弱到可怜。陆昂将她搂得更紧了。
他们是清晨下的火车,到医院时,所有早就结束。
清晨的医院安安静静,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计超坐在那儿。
安安之前在火车上就已经接到了计超的电话。
计超问她,要不要给段秀芳打一支杜冷丁。他又转述,医生说了,这样让人走得好受一点,没太多痛苦。
安安咬咬牙,说,打吧。
一针打下去,这条命也就差不多了。
如今奔到医院,一切果然尘埃落定。
段秀芳的遗体躺在那儿,不会再睁眼,不会再说话,不会再喊她“安安”。拿掉了一个孩子,她肚子里依旧鼓鼓胀胀,消不掉了,都是瘤子。
安安呆呆坐在旁边,发懵。
病床上,母亲的手太干太瘦。安安握在手里,凉凉的,没有温度。
陆昂替她去办剩下的手续了,计超在旁边。安安面无表情的问他:“我爸呢?”
“不晓得啊……”计超憨憨摇头。
“那……”安安顿了顿,问,“那个孩子呢?”——她母亲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呢?
“医生说是畸形,女孩,生下来就没活成。”
安安想笑。
这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孩子!
干巴巴扯了扯嘴角,安安想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痛苦离开人世的段秀芳,安安问:“我妈最后说了什么?”
“阿姨就是喊你的名字,还说疼。”
疼得她神志最后彻底模糊,却还是在喊女儿的名字。
安安啊,安安……
她也想撑着见她一面呢……
紧抓着段秀芳的手,安安忽然垂泪。
小时候家里真的好穷,就是靠这双手来养活他们一家。段秀芳在厂里打工,给不了她太多,总是摸安安的脑袋,“我家安安长得好看……”她前几天还用这双手握着她,问安安“那个男的对你怎么样”……
其实她和天底下所有普通的母亲一样,她希望女儿过得好,她希望女儿过得比自己安稳、幸福,只可惜她一辈子没有逃出牢笼的勇气。
安安忘不了段秀芳那天在电话里说,我没有去过昆明呢,安安你是个好福气的……
她的声音艳羡,也真心实意替她开心。
安安弯下腰,额头死死抵着母亲的手,抵着冰凉的手,还是紧紧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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