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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ldo;服从国家命令还是固执个人良知？&rdo;为什么悲剧的历史总是不可避免地重复。

&ldo;到今天，&rdo;彼得扬起头来，面对阳光，脸上有很深的皱纹，&ldo;我都不否认我是个共产党员。我最瞧不起的，是那些见风转舵的人。昨天还在喊社会主义万岁，今天却变成民主斗士，在街头呐喊‐‐我就不信，四十年流在血管里的血可以一转眼换掉，我不相信！&rdo;

&ldo;我今天六十四岁了，你知道吗？&rdo;彼得的眼光追随着一只黑色乌鸦，停栖在苹果树上，他突然转过来直直看着我，好一阵子不说话。然后哑声说，&ldo;到了六十四岁，人家告诉你，你这一辈子全走错了路‐‐&ldo;哈！干杯吧！&rdo;

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乌鸦拍拍翅膀，飞走了。

毒药

我想沿着花园筑一道墙，木板篱笆就好，给爬藤穿梭的空隙，也给松鼠和野兔钻进钻出的余地，过路的行人却望不进来，我们可以袒胸露肘地晒太阳。

&ldo;不行啊！&rdo;德国邻居警告着，&ldo;您得先给乡公所营建组打个电话问问，可不可以建墙，好像有不少规定哪！可别建了之后又得拆掉！&rdo;

营建组说，花园围墙如果不高于一公尺半，只有一般的限刺，譬如围墙不能占据人行道。墙上不能张贴商业广告等等，如果超过一公尺半，就得到乡公所特别个案申请，那个时候，营建组就必须实地视察，决定你所申请的墙高度、材料、格调，是否会破坏社区的整体和谐和美感。如果一整条街都是花木扶疏的树篱，他们就不会容忍你建起一道监狱似的水泥墙，譬如说。墙上有绿色的爬藤，人人欢迎，但若是你要把墙漆成救火车一样刺眼惊心的颜色，你大概完全没有这个权利。

好吧！我要筑一道一公尺半高的木篱。

木板运来了，沙子也卸下了。园丁开始打洞、钉桩子。星期五的黄昏，木篱已经筑了一半。

&ldo;很快了！&rdo;他说，边跳上小卡车，&ldo;我星期一上午九点就来继续。周末愉快啊：&rdo;

人行道上留着小小一堆沙。

星期一，上午九点。门铃响着，很准时的。

站在门口，不是园丁，是个警察。

&ldo;请问那堆沙子是你们的吗？&rdo;

他指指人行道。

&ldo;阻碍行人交通，请马上把它移走。&rdo;

&ldo;等一会儿园丁就来上工，马上要用到那堆沙，用完就没有了。可以等一等吗？&rdo;

&ldo;不行。&rdo;警察说，他知道那堆沙从星期五晚上就在那儿，过了一个周末。他不曾早来，是因为不想打扰我们周末的安宁。现在可已是星期一上午九点了！

没话说，我马上开始搬沙。

邻居海蒂看到了这一幕，笑眯眯地说：

&ldo;你可领教到咱德国人的一板一眼了？！去年夏天，我们院子里苹果树枝长得太盛，枝叶隔墙伸到人行道上去了，没注意剪它，路人就打电话到派出所去告状了！&rdo;

对门的考夫曼太太兴致高昂地说：

&ldo;瑞士人比咱德国人更要命。我们不是在早晨起床之后，都会把被褥披在窗台上晒晒太阳、透透空气吗？哈，在瑞士呀，过了早上十一点，如果你的被子还挂在窗口，就免不了有人打电话给警察了哩！打电话的老女人，不但认为你懒，而且觉得你的被子乱了社会条理，严重得很哩。&rdo;

夏天，我们到亚洲去了两个月，回来时，发觉院子里的苹果树已经结实累累，池塘里的莲花早已谢了又开，开了又谢。糙坪长满了野花野糙，蜜蜂闹烘烘的，好像载不动躯体里沉甸甸的蜜，不断坠进人的酒杯里去。

木墙外的人行道上，野糙一簇一簇地从砖fèng中愤然昂起，迎着阳光，显得特别油绿，有的还开着黄色的小花。

那条小道，因此很有一种颓弃阑珊的情趣。

门铃响了，打开门，是个制服整齐的警察。

&ldo;您是这儿的房主吗？&rdo;

&ldo;是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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