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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ldo;你这么老了，妈妈，&rdo;已经长大的男孩对玛丽亚说，&ldo;生孩子恐怕会生个皱巴巴的丑东西哦!&rdo;孩子还是生了下来。即使是举目萧条的战后，婴儿的啼声仍旧令人欢欣振奋。受洗的教堂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祝福与祈祷。当然没有人提及，这个婴儿在三十年后将和一个中国的台湾女子结合。

&ldo;生了老三，老大却开始叫头晕、倦怠??&rdo;婆婆说，&ldo;我们正准备让他上大学‐‐他是那么一个聪慧的孩子，对知识有强烈的渴求??&rdo;玛丽亚在病床边守了两年，眼睛看着英姿焕发的儿子逐渐萎缩、一节一节萎缩，先放进轮椅，然后，有一天，放进棺材??&ldo;为什么小儿麻痹疫苗不早一两年发现呢?&rdo;玛丽亚问，&ldo;我看着孩子在我怀里，一个其实已经是男人的孩子‐‐看着他停止呼吸??&rdo;

※※※

妈妈吃完早点，洗了碗碟，发现祖孙三个在院子里踏青。她想，华安爸爸也太不像话了，睡到这个时候。不是要带华安去游泳吗?游泳回来，妈妈把华安哄睡，下楼来找欧嬷。

欧嬷正在烫衣服。妈妈发觉，自己一家三口昨天换下的脏衣服已经全部洗过、烘干、叠得像豆腐干一样，放在一边。婆婆正在烫的，是妈妈的内裤。

&ldo;我的天，母娣，&rdo;妈妈着急了，&ldo;你你你，我的衣服不要烫好不好?我反正随便‐‐&rdo;婆婆眼睛都不抬，仔细把内裤的边扯平，仔细用烫斗熨过，一边说：&ldo;我横坚要烫衣服，你们的当然一并都烫了嘛!&rdo;妈妈想说：&ldo;可是内衣是里面穿的，谁都看不见，何必烫呢?&rdo;但她话到嘴边又没开口，她知道婆婆会说：&ldo;咦，里外一致嘛!内衣烫了，穿起来舒服，无害呀!&rdo;妈妈回到自己的客房，发觉本来乱堆在床上的两床被子，已经折成两块豆腐干，整整齐齐地摆着。她转身对爸爸说：&ldo;明天出门就把这房间锁起来，免得母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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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进来整理内务，怎么样?&rdo;&ldo;不行，&rdo;做儿子的横倒在豆腐干被褥上，凌空踢掉鞋子，说，&ldo;不要她做事，母娣会觉得人生乏味。你知不知道，她明天要去&lso;老人院&rso;里做义工，去慰问&lso;老人&rso;!

我猜想，她恐怕还想唱歌给那些&lso;可怜的老人&rso;听呢!&rdo;

写给怀孕的女人

钟敏：算算你怀孕应该接近七个多月了。台北蝉声四起的时候，宝宝就要来到。你是欢喜还是焦虑呢?在华安出生前，安爸爸和我一起去上了六个星期的&ldo;拉梅兹生产&rdo;课程。台湾疗养院‐‐现在改称台安医院了‐‐免费教导待产的夫妻如何以意志及呼吸来适应生产的过程。有了六星期的准备，生产那巨大的、撕裂的痛，却是我不曾想象的。在床上努力地调节呼吸，当痛楚袭上来时，我只能愤愤地想：去他的拉梅兹，意志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巨痛!

所以建平应该陪你进产房的。孩子是两个人的，生孩子也是两个人的事情。当医生和护士在为众多的病人跑进跑出的时候，只有丈夫能够握着你的手，陪你度过每一场阵痛的凌虐。夫妻的同舟共济，没有更好的时候。两个人先共度苦痛，苦痛之后再共享欣喜。

台疗的美国医生告诉我、有百分这七十的中国台湾的男人不愿意陪妻子进产房。有的说&ldo;生孩子是查某人的事&rdo;;有的说&ldo;受不了那样血淋淋的镜头&rdo;;更多的，是相信&ldo;见女人的血不吉利&rdo;。

血淋淋的安安是用钳子夹出来的。和电视剧本不一样，我并没有立刻把他抱在胸上，眼里闪着什么幸福与慈爱的泪光。下半身经过麻醉，感觉像尸体，身心疲惫在崩溃的边缘，我对婴儿连望一眼的兴趣都提不起来。医生把刚刚割了脐带的小生命，轻轻放在安爸爸巨大的手掌中。

&ldo;他赤裸滑溜的身体跟我的手心接触的一刹那，我就开始爱他了。&rdo;华安爸爸说，很骄傲地，&ldo;别忘记，我是世界上第一个抱他的人。&rdo;能够这样见证宇宙的蕴吐，能够这样拥抱鲜活的生命，是多厚的恩泽啊!却有男人推拒这样的特权。

还记得我喂奶的那段时候吗?把你们研究生招到隔壁会客室来上课，你们来之前，我就先喂奶。总是坐在落地窗前，远看观音山与淡水河。婴儿贪心地捧着妈妈饱满的乳房，吸着吸着，感觉妈妈的温软和心跳。我哺华安足足哺了一年，到现在，看见别的母亲解衣哺乳，我还忍不住驻足贪看，看那肥肥的小手抚摸着丰满的乳房，看那婴儿满足恬适的小脸，看那母亲低头的温柔，啊，我神为之驰，真想再来一次。

有一天晚上，席慕蓉请我到中山北路的福乐去吃东西。为我叫了一大杯奶昔，我举起杯子就没有放下，咕噜咕噜灌下，杯空为止。叫来第二杯，仰头一饮而尽。再叫第三杯??席慕蓉呆呆地瞪着我，说不出话来。我很快乐，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是一只在咀嚼的母牛，没有一寸头脑，没有一寸心思，全是身体、全是胃口、全是生理机能‐‐上帝造女人，使她成为生殖孕育的媒体，我变成造化的一部分，心里充满了幸福。

你能不能自己哺乳呢?然后，有所谓的&ldo;坐月子&rdo;。许多中国女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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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后的那一个月里，要在门窗封闭的屋子里禁足，禁洗澡、忌洗头等等。即使你不想这么做，你的婆婆或母亲也会坚持，是不是?我当然不敢说&ldo;坐月子&rdo;绝对没有道理。有些台湾医师也开始用西医理论来支持&ldo;坐月子&rdo;的种种，就好像有人用现代物理及建筑来支持中国的风水五行理论一样。但这些理论并不曾说服我;华安出生后两个星期，我就把他系在胸前去走观音山了。有时候，安爸爸把他绑在背上，半个月大的婴儿趴在宽厚的背上显得特别小。一路上荷锄的老农睁大了眼相问：&ldo;啊，外国人背小孩?那个囝仔是真的还是假的?&rdo;大胆一点的就追上来，摸模婴儿的手，然后对伙伴宣布：&ldo;哇，是真的哩!&rdo;产后没有几天，我就开始教课了，记得吗?淡江大学的女职员，由于有劳基法，是有产假的，女教授，却不给产假。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学校不成文的做法是，女教授生产的那段时间，必须自己找人代课，同时将薪水让出。奇怪的是，这种不人道、不合理的做法行之多年，倒也没有女教授抗议!当我提到&ldo;淡大不给女教授产假时&rdo;，一位女教授说：&ldo;谁说没有?你可以在家休息两个月，只不过要找人代课、不支薪罢了，谁说淡大没有产假?&rdo;唉，有这样的女教授，也难怪有这样不合理的待遇。一个愿打，一个爱挨打吧!

婆婆或许会坚持你&ldo;坐月子&rdo;;想想，在八月天的台北，一个月不洗头，大概不太好受。但是，媳妇和婆婆之间的分歧，由孩子的出生而滋长的，恐怕还不只于坐不坐月子的问题。媳妇要让宝宝趴着睡，说是比较有安全感而且头型美丽;婆婆说：&ldo;那怎么行?孩子会闷死!&rdo;媳妇要让宝宝少穿点衣服，婆婆说：&ldo;那怎么行?孩子会冻坏!&rdo;媳妇要这样，婆婆说那样;在大部分的中国家庭里，可能最后总是要听婆婆的，因为婆婆地位尊贵，因为中国男人以做&ldo;儿子&rdo;为主，做&ldo;丈夫&rdo;为次，因为初生的婴儿属于整个大家庭，是负传宗接代大任的长孙，而不单纯的属于生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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