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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第2页）

无可发泄，无以面对。

站在朔方关外，吹着猎猎劲风，听壮士们回忆当年流血牺牲，看似歌舞升平的角落那样暗cháo汹涌，而承担这一切的人将光留给了他，将黑暗留给自己吞咽。就像他昏迷中见到哥哥，却不知道是何容琛在病榻前照顾了他两天。

&ldo;出宫了以后，见过很多人，似乎渐渐能想明白……我，生在宫里，安然至今，其实，是幸运的。这个幸运，是父皇和您给了我……他早早走了，而您瞒了十多年。一定，很难受的。&rdo;

。

‐‐何止难受啊。当那些撕心裂肺的尖锐痛苦，随着岁月的层层包裹，慢慢变成了钝痛后，这钝痛的伤口，在看到不知情的他时，便只有反复揭疤流血。

萧怀瑾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ldo;其实，若说真话……无论是作为当年的德妃，还是大皇兄的母亲，还是晋国的太后，您都很好……如果，您真的有一子一女……他们一定会是，人中龙凤。&rdo;

这一次不再是嘲讽刻薄了，他是真心的。

&ldo;因为您，很好。&rdo;

。

何容琛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泪流满面。

‐‐她很好吗？她很久没有听过这句话了，在宫里沉沉伏伏的二十多年，从豆蔻少女走到了不惑之年，她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留住，她不知道支撑自己的是什么。

却听到萧怀瑾说，你很好。

何容琛抬起袖子，遮住了脸，袖子片刻被湿透。

萧怀瑾跪在她的面前，他对太后口气从来没有这般。

&ldo;我……我懂事晚，天资不佳，也许比不得您的亲生子女，比不得大皇兄，也总是惹出麻烦。可如若您不嫌弃……&rdo;

&ldo;我愿意，奉您为母。&rdo;

何容琛遮住脸，她发不出声来。她肩膀抖动，生怕张口会哽咽出声。

&ldo;你……&rdo;

&ldo;你……&rdo;

她有很多想说，却一时全挤在心头。

其实她一直记得，夜里紫宸殿亮起的灯，那时候萧怀瑾刚元服大婚，得以亲政，从她手中接过玉玺，沉重得手都在抖，他每夜阅览奏章，只是他做得不好，跟不上她的步调。她便恨不成器，总要责骂。可那十六岁秉灯熬夜的少年人，那一幕，过去很多年总还是记得。

她想起马球赛前的争吵，他在赛场上竭尽全力，他争的不是一个球，争的是一口气，活着，身为人的一口气。

&ldo;我当年……不该那样对你，我每每想起来，不是不悔的，却又克制不住。你小时候是个纯良的孩子，是我，让你的回忆全都变成了恐惧，让你背负柳贤妃的罪……&rdo;

&ldo;你一定怨我为什么那样责骂你，其实你怨恨我也是应该的……我意难平，想想思贤和顾奉仪，我意难平……&rdo;

&ldo;可是，你还是懂事了。&rdo;即便埋下仇恨，即便扭曲心性，可他还是正视了这一切，这一点他已经超越了她。

为什么，会这么高兴。竟然，会因为他的改变，这么高兴？

她想，也许从内心深处，她依然还是残存着二十多年的夙愿，一个困囿于深宫的女子，想真正将一个孩子抚养成才的愿望吧。

可是亲生的流产，抱养的毒死，曾经一度磨灭了她的心智，悲伤仇恨遮蔽了她的眼睛。

然而心底里，可谓看到孩子成材的夙愿，在经历漫长的沉睡后，在看到他一身疲惫却奕奕光彩地站在延英殿外面对风浪时，这夙愿终于还是被唤醒，油然心生出了欣慰。

何容琛放下袖子，她布满泪痕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释怀。

她上前一步，迟疑地伸出手，缓缓放在了萧怀瑾头顶上，半晌，哽咽道：&ldo;你……是我儿子。&rdo;

所以她还是幸运的，老天最终没带走她的全部。漫长的宫闱岁月，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她终于留住了一点，心中的希望。

她仰起头，闭上眼睛，让眼泪划过脸颊。

她想，顾诗娴，你看到了吗？

我又养育了一个人，这宫里，我不算白白掷了二十年。你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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