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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金主幸景明宫,御史中丞董师中、侍御史贾铉、路鐸等各上疏极谏。金主不说,遣人谕之曰:“卿等所言,非无可取;然亦有失君臣之义者,其戒之!”
丙辰,侍读黄裳、秘书少监孙逢吉等,再上疏请朝重华。丁巳,起居郎兼中书舍人陈傅良,请以亲王、执政或近上宗戚一人充重华宫使。台谏交章劾内侍陈源、杨舜卿、林亿年离间之罪,请逐之。
五月,辛酉朔,辰州猺贼寇边。
寿皇疾大渐,欲一见帝,数顾视左右。陈傅良以帝不往重华宫,乃缴上告敕,出城待罪。戊辰,留正等率宰执进见,帝拂衣起,正引帝裾谏。罗点进曰:“寿皇疾势已危,不及今一见,后悔何及!”群臣随帝入至福宁殿,内侍阖门,众恸哭而出。越二日,正等以所请不从,求退,帝令知閤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正等俱出浙江亭待罪。寿皇闻之,忧甚。侂胄奏曰:“昨传旨令宰执出殿门,乃出都门,请自往宣押入城。”于是正及赵汝愚等复还第。明日,帝召罗点入对,点言:“前日迫切献忠,举措失体,陛下赦而不诛。然引裾亦故事也。”帝曰:“引裾可也,何得辄入宫禁乎?”点引辛毘事以谢,且言:“寿皇止有一子,既付神器,惟恐见之不速耳。”
甲申,从官及彭龟年、黄裳、沈有开奏请令嘉王诣重华宫问疾,许之。王至宫,寿皇为之感动。
戊子,金以桓、抚二州旱,遣使褥于缙山。
六月,戊戌,夜,寿皇圣帝崩,年六十八。遗诏改重华宫为慈福宫,建寿成皇后殿于宫後,以便定省。以宫钱百万缗赐内外军。
是夕,重华宫内侍讣于宰执私第,赵汝愚恐帝疑,或不出视朝,持其答刂不上。翌日,帝视朝,汝愚以闻,因请诣重华宫成礼;帝许之,至日昃不出。大宗正丞李大性上疏言:“今日之事,颠倒舛逆。况金使祭奠,当引见于北宫素帷,不知是时犹可以不出乎?《檀弓》曰:‘成人有兄死不为衰者,闻子皋将为成宰,遂为衰。成人曰:“兄则死而子皋为之衰。”’盖言成人畏子皋之来,方为制服,其服乃子皋之为,非为兄也。若陛下必待使来然后执丧,则恐贻讥中外,岂特如成人而已哉!”
辛丑,丞相率百官拜表请就丧次成服。壬寅,寿皇大敛,嘉王复入奏。诏俟病愈过宫成礼。留正与赵汝愚议介少傅吴琚,请寿圣皇太后垂帘暂主丧事,太后不许。正等附奏云:“臣等连日造南内请对不获,累上疏不得报,今当率百官恭请。若皇帝不出,百官相与恸哭于宫门,恐人心骚动,为社稷忧。请依唐肃宗故事,群臣发丧太极殿,皇帝成服禁中。然丧不可以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代行祭奠礼。”太后许之。是日,白气亘天。
乙巳,尊寿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寿成皇后为皇太后。
丁未,叶适言于留正曰:“帝疾而不执丧,将何辞以谢天下?今嘉王长,若预建参决,则疑谤释矣。”正从之,率宰执入奏曰:“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正储位,以安人心。”不报。越六日又请,帝批云:“甚好。”明日,宰执同拟旨以进,乞帝亲批付学士院降诏。是夕,御答刂付丞相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闲。”正得之,大惧。
是月,金主猎于呼图里巴山,行拜天礼,曲赦西北路,遂如秋山。
秋,七月,辛酉,留正因朝临,佯仆于庭,即出国门,上表请老,且云:“愿陛下速回渊鉴,追悟前非,渐收人心,庶保国祚。”
初,正始议:“帝以疾未克主丧,宜立皇太子监国;若未倦勤,当复明辟;设议内禅,太子可即位。”而赵汝愚诸以太皇后、太后旨禅位嘉王。正谓建储诏未下,遽及此,它日必难处,与汝愚异,遂以肩舆五鼓遁。
甲子,太皇太后诏嘉王扩成服即位,尊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
时留正既去,人心益摇。会帝临朝,忽仆于地,赵汝愚忧危不知所出。徐谊以书谯汝愚曰:“自古人臣,为忠则忠,为奸则奸,忠奸杂而能济者,未之有也。公内虽心惕,外欲坐观,非杂之谓欤?国家安危,在此一举!”汝愚问策安出,谊曰:“此大事,非太皇太后命不可。知閤门事韩侂胄与同里蔡必胜同在閤门,可因必胜招之。”
侂胄至,汝愚以内禅议遣侂胄请于太皇太后,侂胄因所善内侍张宗尹以奏,两日不获命,逡巡将退。内侍关礼见而问之,侂胄具述汝愚意。礼令少候,入见太皇太后而泣,问其故,礼对曰:“圣人读书万卷,亦尝见有如此时而保无乱者乎?”太皇太后曰:“此非汝所知。”礼曰:“此事人人知之。今丞相已出,所赖者赵知院,旦夕亦去矣。”言与泪俱下。太皇太后惊曰:“知院同姓,事体与它人异,乃欲去乎?”礼曰:“知院未去,非但以同姓故,以太皇太后为可恃耳。今定大计而不获命,势不得不去;去,将如天下何?愿圣人三思!”太皇太后问侂胄安在,礼曰:“已留其俟命。”太皇太后曰:“事顺则可,命谕好为之。”礼报侂胄,且云:“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对。”侂胄复命,日已向夕。
汝愚始以其事语陈骙、余端礼,亟命殿帅郭杲等,夜以兵分卫南北内,关礼使傅昌期密制黄袍。
是日,嘉王谒告,不入监。时将禫祭,汝愚曰:“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出。”翌日,群臣入,王亦入。汝愚率百官诣梓宫前,太皇太后垂帘,汝愚率同列言曰:“皇帝疾,未能执丧,臣等乞立皇子嘉王为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继有‘念欲退闲’之旨,取太皇太后处分。”太皇太后曰:“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汝愚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太皇太后允诺。汝愚袖出所拟指挥以进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移御泰安宫。”太皇太后览毕,曰:“甚善!”汝愚曰:“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然恐两宫父子间有难处者,须太皇太后主张。”又言:“上皇疾未平,骤闻其事,不无惊疑,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宫任其责。”遂召舜卿至帘前,面谕之。
太皇太后乃命汝愚以旨谕皇子即位。皇子固辞曰:“恐负不孝名。”汝愚言:“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皇何地?”众扶皇子入素幄,被黄袍,方却立未坐,汝愚率同列再拜。皇子诣几筵殿,哭尽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皇子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内侍扶掖登御座,百官起居讫,行禫祭礼。命舜卿往南内请八宝,初犹靳与,舜卿传奏皇太子即位,乃出宝与之。汝愚即丧次召还留正。寻诏:“秋暑,上皇未须移御,即寝殿为泰安宫以奉上皇。”中外晏然。
乙丑,太皇太后命立崇国夫人韩氏为皇后。后,琦六世孙也,被选入宫,能顺适两宫意,遂归嘉王邸,至是立为后。
丙寅,大赦。
丁卯,侍御史张叔椿劾留正擅去相位,徙叔椿为吏部侍郎。
戊辰,诏求直言。校书郎蔡幼学奏:“陛下欲尽为君之道,其要有三:事亲,任贤,宽民。而其本莫先于讲学。比年小人谋倾君子,为安静和平之说以排之,故大臣当兴治而以生事自疑,近臣当效忠而以忤旨摈弃,其极至于九重深拱而群臣尽废,多士盈庭而一筹不吐,自非圣学日新,求贤如不及,何以作天下之才!”帝称善。
庚午,诏秘阁修撰、知潭州硃熹诣阙。
复召留正赴都堂视事。正既去,帝即位,以为大行攒宫总护使,入谢,复出城。太皇太后复命速宣押,赵汝愚复以为请,帝手札遣使召正还。
赵汝愚首裁抑侥幸,收召四方知名之士,中外引领望治。乙亥,以汝愚为右丞相,陈骙知枢密院事,余端礼参知政事。汝愚辞不拜。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
戊寅,加殿前都指挥使郭杲为武康军节度使。
辛巳,以赵汝愚为枢密使。
壬午,以知閤门事韩侂胄为汝州防御使。
初,侂胄欲推定策功,意望节钺,赵汝愚曰:“吾宗臣,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惟爪牙之臣,则当推赏。”乃加杲节钺,但迁侂胄宜州观察使。侂胄大失望,然以传导诏旨,浸见亲幸。知临安府徐谊告汝愚曰;“侂胄异时必为国患,宜饱其欲而远之。”不听。汝愚欲推叶适之功,适辞曰:“国危效忠,职也,适何功之有!”及闻侂胄觖望,与知閤门刘弼言于汝愚曰:“侂胄所望,不过节钺,宜与之。”不从。适曰:“祸自此始矣。”遂力求补外。
侍御史章颖等劾内侍林亿年、陈源、杨舜卿,诏:“亿年、源与外祠,舜卿与内祠。”
甲申,以兵部尚书罗点签书枢密院事。
戊子,罢杨舜卿内祠,林亿年常州居住,陈源抚州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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