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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吴钩代画挑琴意 三径恭迎采薇心（第4页）

归有期道：“确然无疑。刘恒母子隅北，看似与世无争，举国上下无不称颂，可正因如此，才要小心堤防。”

义渠公道：“不错，面上功夫滴水不漏，才叫人害怕，如此行事，只怕他日史书记载，仍要道句仁义呢。你得了这东西，难怪代国倾力要杀你。”

归有期不禁皱眉。

义渠公笑道：“怎的，怕小命不保？放心，长兴帮也倾力保你，代国再如何欲除你而后快，也只敢买通江湖宵小与你为难，举国兵力我们挡不住，几个蟊贼还挡不住吗？嘿嘿，待你做成了这桩事，楚王那里……”

归有期闻此，反而叹了口气：“正因如此，我才不知我所为是否应该。”

义渠公奇道：“怎么说？”

归有期沉默片刻，说道：“我若将这东西上呈给皇上，你说会如何？”

义渠公道：“那还用说，自然派人彻查此事，若是坐实，刘恒母子吃不了兜着走，而楚国便更得汉廷宠信了。”

归有期说道：“若是查不出，楚国便要遭难了。”

义渠公“哦”了一声，道：“你是担心你父的赤胆忠心被人利用？”

原来归有期是楚王刘交的私生子。刘交文武全才，不仅最受高祖刘邦宠信，也是贵胄子弟不世出的才子，曾为《诗经》注，号称《元王诗》。凡为才子，多少风流，他昔年曾至六盘山，遇见了归有期之母，才子佳人乍一相逢，自有无限风流韵事。二人陌上相逢，自然别离，刘交贵为藩王，时日长久，便淡忘此事。哪知归有期在生母病亡后，便因母命来投奔刘交。刘交念及昔日之情，又听旧侣给爱子取名“归有期”，咀嚼其中意味，既感又愧，便留归有期长住王府。

他以为归有期不知身世，反没了顾忌，待归有期甚好。又见这位私生之子品貌文章远胜诸子，大有己风，欣慰之余，对他的宠爱更是超过了一众儿女，王府上下，不知个中缘故，却概以“公子”称之。刘交一片慈父心怀，代为筹划，他想自己在世时，归有期自然荣华无比，那自己百年之后，又当如何？竟强要归有期同“王府三杰”结拜为异性兄弟，改名号为“黄泉四灵”，一齐给世子刘辟非贴身侍从。世子他日要承他的爵位，早早地叫归有期跟其套交情，自然是身为慈父的一片苦心了。

归有期摇头道：“虽有这层担心，但也不是主要的。我在王府这许年，为报父母生养之恩，多少做了违心之事。我早想好了，为父亲做了这件大事，便远走高飞、逍遥世外。可这件事还未做成，我就想隐退了。”

义渠公不解，问道：“为何？”

归有期说道：“我刚从义兄姊处听说，世子和巫大哥都过世了。”

义渠公微露诧色，说道：“说句不厚道的，这对你大有好处呀。你不一向看不来世子和巫晏龙的为人吗？世子既死，与你交好的刘郢客多半是继位之选，这对你在楚的前途大是有利呀。”

归有期苦笑道：“义渠公，你是看着有期长大的，难道我是爱慕荣华之人么？”

义渠公抚须干笑了一声：“好罢，是老夫爱慕荣华。长兴帮上下本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好一复义渠国当日风华。”原来长兴帮众多为先秦义渠戎的后人，义渠戎剽悍好斗，一度强盛，建立方国，是为义渠国，兵强马壮，称霸一时。后来到秦昭王立为国君，宣太后摄政，以太后之尊亲侍义渠王，与其淫乱多年，堕落其志，这才“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一举灭了义渠。归有期之母与义渠公俱为义渠后人，归有期一向视义渠公为祖父辈。

归有期道：“义渠公直言道来，反不见多么爱财。”

义渠公哈哈一笑，道：“老夫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与弟兄们劫几个为富不仁、杀几个忘恩负义，出出闷气也尽够了。公子你还这般年轻，难道便要封刀归隐？老夫可还不服老，要多干几年呢。”

归有期道：“义渠公宝刀未老，自非有期可比。我本还耽心以世子的人品，会坏了父亲的基业，便愿意在世子身边，能劝则劝。可郢客兄长是谦谦君子，并不需要我的辅佐，我何苦还违背心意，长待王府呢？又及，这张地图，一石可激千层浪，指不定那时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

义渠公沉吟半晌，说道：“你想的也有道理，不过，按老夫之想，你怕还漏了一个缘故。”

归有期知道瞒不住这位长辈，坦然说道：“我确实向陆姑娘学到很多，无论如何，也不想违心做事了。”

义渠公抚须笑道：“这位姑娘风骨很高，你要得偿心愿，怕要费不少心力。”

归有期正色道：“这些缓提，我现下只想多交一些像陆姑娘这样的朋友。”

义渠公点头道：“既然你意已决，烂摊子便交给老夫收拾吧。你将地图给了我，我命兄弟们仿制若干图，分别塞到各家蟊贼的老巢内，再在各地放出风声，叫刘恒母子与这帮混账狗咬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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