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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季堂大惊失色,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亦只有她能讲出来。
他坚决摇头:“临夏,你不过及笄之年,大好年华,何苦为了我而耽误自己?我马上要回金州大营,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东归,你这样,我如何安心走呢?”
“你要回金州?”千里迢迢,她好容易来了京城,他却又要走了?!
季堂被问的语塞,不敢再看她哀戚眼神。
文墨站起身,她坐久了,脚起了些麻意,竟有些站立不稳,季堂跟着起来,想要伸手去扶,可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正要收回之际,不想被她一把牵住。
两人隔着案几,交握的双手,滚烫灼人。
文墨移步,款款上前,走到季堂身边。屋里静谧,只听见二人呼吸清浅。她伸手抚上那人脸颊,棱角分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季堂微微颤栗,能感受到那双手一一滑过,最后落在唇边,他捉住那调皮的手,柔若无骨。
文墨脸色绯红,又将手抽了回来,将儒巾摘下,抽出束发木簪,落下三千如瀑青丝,衬得脖颈愈发白皙,实在是艳丽至极。
她又去解对面那人的盘扣,季堂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瞳孔微缩,呼吸一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摇头道:“别这样,不值得。”
“何谓值不值得?我只知,今生你我二人无缘,以后相见更是无门,我只是,不想抱憾终身。”
“你这样做了,才会抱憾终身。你现在还小,不经人事,以后懂了,必会遗憾。我比你年长,自然要为你着想。”
两人静静对视,时光悄悄溜走。只这一次,许她放纵,可好?
第33章
乌发如云,落在身后,随风轻扬,美得触目惊心。
季堂捻起一缕秀发,放在唇边,这发丝上的皂荚味,清清爽爽,宛如其人。可她此时只是定定地站着,望着他,一双眸子,柔情似水,两颊绯红,带着少女的娇羞,又有一丝决绝。
他轻点那人额头,长叹一声:“真傻啊,我为你梳一回头,行么?”
文墨一怔,扯扯季堂衣袖,小声问道:“你不喜欢我?”
季堂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一脸宠溺:“不,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更得好生护着你。”他笑起来,凤眼上挑,眼尾又多了几个皱褶,似鱼儿摆尾。
文墨亦笑开了怀:“好啊,等你老了,我守着你。”
季堂执惯刀剑,如今对付一把小小木梳,反倒有些缩手缩脚,不知如何是好。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萦绕于心田,他唇角一直微翘着,心满意足。
文墨安静地跪坐着,任他折腾,没人开口打破这一刻的安宁,从铜镜中看身后那人,笨手笨脚地替她梳了几下,复摘下自己束发用的金镶玉簪。他一头墨发倾泻,亦毫不在意,又用那簪子替她绾了个男子发髻。
文墨回过头,他的脸近在咫尺,再怎么细瞧,果然还是很好看,她咧着嘴笑了,凑上去,吻住了他,不,准确的说,是含住他的下唇,然后,重重地咬了一口。
痛意袭来,季堂嘶得一声,却没有挣脱,他闭上眼,血丝一点点沁入嘴角,带着腥咸,又带着份甜。
两人额间相抵,墨发随意散落,裹住了这个短暂的小世界,让人心安,暂时忘却那些烦恼。
何其不幸,两人天涯海角,不得相见,又何其幸也,这世间,总有一人始终为她着想,哪怕她那么坚决,亦不愿伤害她半分。
此等惊世骇俗之话,离经叛道之事,今生说一回,冲动一次,便够了,若再给她个机会,只怕也没了当时的那份勇气。
……
软轿晃晃悠悠,文墨坐在其中,神思却还在季堂府里。
她抚上头顶那柄簪子,入手温润,而自己的木簪则是留给了他,文墨浅浅微笑,有这枚金镶玉簪给自己作伴,这一生亦不会太孤单。
在离府尹官邸还有一条街的地方,文墨下了轿,她还不想露馅,遂一路慢悠悠逛回去,结果远远就见着荷香在门口张望,她心下暗叹,还是坏了事!
这回是被潘氏逮个正着,她见着自家姑娘一身男装打扮,自然气结,文墨好说歹说,又发誓再无下次,这才让她消了气。
闹了这一番,潘氏才说了正事,原来那妙阳动作也快,既得了长青的恩准,便直接让人来府里找李牧秋和文墨,说是明儿个请李先生去宫中讲学,又正好与墨姐姐叙旧。
文墨想着很久没见妙阳,心中倒也激动起来。
第二日,燕舞莺歌,春光明媚,文墨为显郑重其事,特地穿了白色小衫配红色襦裙,外罩白底红花斜襟长褙子,里外相互映衬着,端庄之中又多了分娇艳,连荷香都忍不住啧啧赞道:“小姐,你平日里总爱穿那些黄的青的,今儿难得穿个艳丽色,倒也极其合适。”
文墨轻笑不语,随她贫嘴去。
用了朝食,文氏夫妇又特意叮嘱了几句,深怕女儿的顽皮性子在宫中收不住,惹出什么麻烦,文墨喏喏全应下了。
昨日从季堂那里听来那些官场之事,今日再见到父亲,文墨心中总有些不自在。
她恨吗?不,其实她也不恨,所有这些都是身不由己罢了。何况,父亲鬓角隐约已生华发,文墨心中怎可能怨?
此时,她才能体会父亲曾经说过的那四个字——明哲保身,其实要做到,还真是难上加难呢!说到底,不过都是皇帝一人玩得把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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