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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看她乌发堆叠成髻,鬓间一支点翠蝙蝠簪,一支衔珠振翅凤钗,嗤地一笑:“作数,自然作数,你想何时尽管去就是。只是,能让皇后放下脸面眼巴巴地过来求朕,只怕不是为了你那大哥这么简单,你还想见谁?”
听完前一句,文墨心花怒放,正要好好地谢恩,不料就来了这后头噼里啪啦地一段,她身形微微一晃,茫茫然抬起头,眸中瞳孔微微收缩,眉头蹙起,不解道:“皇上此话何意?”
“哼,”长青冷冷一笑,伸手摘下她鬓间一支发簪,长长的尖锐一头挑起她的下颚:“你那只宝贝簪子怎么不带了,怎么就愿意带朕送得了?是又想着来哄朕,还是朕真得很好骗?”
他眼睛亮如灿星,嘴角上挑,似在说着最普通的玩笑,待见文墨脸色惨白,浑身簌簌,像只离了水扑棱的鱼,方觉得解恨又解气,他粲然一笑:“真被朕说中了?你在宫中如斯痛苦,可要朕休了你,再给赐你段好姻缘?”
文墨眸子这回才骤然紧缩,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人,双手隐隐发颤,不作多想,抬手便掴了他一掌,直扇得皇帝偏过了脸。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极了,众人被唬得一跳,随即默默垂首出了殿门,不敢再看。
一滴血,两滴血,顺着长青手中握着的发簪缓缓滴落下来,文墨白皙滑腻的下巴上留下了一道长长血痕,皮肉绽开,满是鲜红。
她已不察觉疼,先前拼了一身狠劲,如今手上只是发麻,又垂在身侧忍不住颤抖,胸膛起伏上下,连着整个身子都在隐隐战栗。
文墨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人,而那人只看着那枚沾了血的簪子,一脸错愕,她终绕过他往前疾走几步,心中只觉得一口闷气难消,猛地顿住身形,厉声道:“你我夫妻二人到此,真得是罢了,我是拿你当棋子,那你拿我呢?你敢说,没有一丁点是当做牵制国公和我哥哥之人?”
她转身看他背影,身下碧色衣摆轻扬,像极了淼淼水波:“这一年多来,你真心待我,我感激不尽,也欢喜不已,在我心中,亦是拿你当成今生共白首之人,从未有过他想,只是……只是你今日之言,毁了我们夫妻之情之义,也毁了……”
话到此,文墨忽然觉得累,若是二人有情,何须多言,若是二人无情,最是怕多言!
她复往外走去,那一滴滴血落在裙裾上,落在绣鞋上,落在这一路上,殿门外诸人皆敛色垂眸,唯独等候侍寝的蔓嫔,亭亭玉立于院中,见了皇后,亦只浅浅福身。
文墨微微颔首:“赵忠海,起驾回宫。”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必然是疯了,为何此刻心中空落至此?!
皇后走后,两仪殿内极静,刚才那番争吵似不曾有过一般,皇帝执着那支发簪,呆呆发愣,就连姿势都不曾换过,没有一人敢进大殿,最后还是只得蔓嫔进来。
长青听着悉悉索索地衣摆声,心头恍惚一喜,猛地回身,正要开口自责时,就看清了来人,他心头一腔血未热便就凉了,那张脸迅速寒下去,烦躁不安地摆手:“都下去吧。”他这心里,是再也无人能抚平了!
十月初,皇后归家省亲一日,文远如为贺此大喜连摆三日流水筵席,却被皇帝在早朝时点名批驳一顿。
十月末,因安国公卸任金州大营统军一职,皇帝下旨命其任正一品右军都督,统领西北密州、金州诸大营,任邵源为金州大营统军,文笔为其副将。
文笔在祁州过完了景祐六年的除夕,方回大营正式述职,没过些时日,嫂嫂采怡有喜,文家传了好消息进宫。
文墨听完,心中大喜,便着人好好赏了些东西回去,她独自一人走至一偏室,里头供奉着尊佛龛,她静静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素女有多愿,谢谢大慈大悲的菩萨。”她那么多愿里,却没有一个是为她自己的。
正月里,宁妃在太皇太后的帮衬之下重获皇帝宠幸,没了皇后和淑妃二人,她与蔓嫔倒也平分了些秋色,过了二月,二人竟同时报喜,太皇太后一乐之下,便让皇后速速准备今年的选秀,以备后宫充盈。
文墨陪着皇帝看了几日,选来选去,最后一共才定下约莫四五个,有些封了常在,有些封了贵人,最高位份的还是个婉仪。
这宫里,亦是热闹许多。
第65章
等到那几个新人入宫时,已是初夏,淑妃刚刚诞下一位皇子,母凭子贵,皇帝不单撤下崇嘉殿的禁足令,还进了淑妃位份,如今,她已成后宫之中唯一的贵妃。
好东西流水似地进了崇嘉殿里,皇帝又整夜陪着,一时荣宠无限,引得诸人纷纷侧目,羡慕的,嫉妒的,忿然的,数数只怕全都有了。
因淑贵妃产后身子弱,不能受累,景祐六年的夏天,皇帝也没再下令去行宫避暑,只安心在皇城待着。
御花园里,长长的柳荫道,一旁是太液轻波,一旁是假山掩映,三位梳妆打扮各异的女人,并肩走在前头,几名婢女远远跟在身后。
最小模样之人,挽着百合髻,鬓间一枝点翠珠钗,她顽皮地攀折了根柳条握在手里,权当剑来耍着玩,等手酸了方丧气道:“没进宫前就听闻皇上盛宠贵妃,起初还不大信,如今真真见着才明白,贵妃是倾城之貌,家室又好,我可怎么都比不上了。”
说话之人正是这回入宫年纪最小的俞常在,眼下三人一道入宫,她早将对方当成彼此照应,现在倒还真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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