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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俱是红墙绿瓦,雕梁画栋,檐角斜飞,有些廊檐之下缀着铜铃,有些檐上又盘着金龙,还有放着走兽。行走其间,文墨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座皇宫的气派,还有这座皇宫的压抑。
二人走到崇嘉殿院门前,那小黄门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小平子向文墨见了礼,她亦回礼,道:“平公公安好,能否通传下,我想求见陛下?”
刚才侍卫报说文家小姐来了,皇帝一怔之下,很是不敢相信,其实,小平子亦是。如今,见着真人,他才觉得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小平子嘿嘿一笑,忙摆手道:“小姐来了,哪儿还需要通传,皇上巴不得见着您呢。”
他刚说完,文墨就尴尬了,小平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虚虚掌了自己一嘴:“小姐大人大量,莫计较这些。”说罢,又将她往里请。
文墨欠身,别过了他,往院里走去。
院里那棵老槐,还是那个模样,树冠如云,枝繁叶茂,也不知究竟立在这儿,有多少年月,看了多少世事。
虬蚺老树,似有了感应,它迎风极力招展,还抖落几枚绿叶来,飘在风中,像几条小船。
这宫中的一线生机,文墨看在眼里,会心一笑,复又提步上前。
明间的两扇菱花门大敞着,她走到廊下,止住了步,放眼望去,殿中比外头暗下不少,这灼热的光芒根本照不进里头,迎面又有一股凉意袭来,文墨微微一颤,朗声道:“民女文墨求见圣上。”
长青此时正在批阅奏折,奏章一波一波,都是骂皇帝的,他不得不看,还得一一批复。先前听闻文墨求见时,他已是心神不宁,此时,愈发心烦意乱。
甫一听到文墨的声音,长青心中欣喜万分,这么长日子以来,他虽渴望见她,但不敢贸贸然宣她进宫,更从未奢求她主动进宫来。
他想,这似乎还是她头一回来找自己呢。
长青喜滋滋地放下笔,站起身,慌里慌张地就要上前去,可走了几步,他停住身形,抬手理了理衣袍,上下仔细端详,见没什么错失,才走到正门前,盈盈笑道:“你怎么来了?”
耀眼的金乌,挥洒在他的两颊笑靥之间,打了个旋儿,留出道漂亮的溢彩来。
文墨欲要行跪安之礼,长青见她身形微动,就知她又忘了,忙伸手扶住,嗔道:“不是早免了么,何苦折腾自己?”
文墨窘迫万分,挣脱开他的双手,欠了欠身:“谢过圣上,不过民女今日前来,是为求一事。”
“哦?”长青还真难得看见她姿态如此低的时候,不由好奇道:“何事?”
再转念一想,长青狐疑道:“你莫不是为了庞阙而来?”
文墨滞住,她点点头,长青笑颜一愣,那旋金乌也似凝结在了酒窝之中,他的脸渐渐垮了下来,袖袍一甩,愤愤道:“你巴巴地来这儿,又是如此和颜悦色,就是为他?”
见皇帝怒气上来,文墨上前几步,挽住他的胳膊,低声哀求道:“陛下,你早知我心意,亦知我有不甘之处,这是我为安国公求得第一桩,亦是最后一桩事,若陛下应允了我,我便心甘情愿的入宫来,不多说一句废话。”
“否则,我只怕是死不甘心!”文墨咬咬牙,道:“我知陛下对国公必然心有芥蒂,但我愿意以死明志,只求陛下能准了我。”
长青见她如此决绝,根本拿她没办法,无奈叹道:“你可知道,朕这一辈子,怕是要搭在你手上了……”
他苦苦一笑,文墨跟着浅笑,眸子尽是悲戚,她应道:“陛下,我此生亦交托给了你,不论如何,我都会尽力陪着你。”
长青不由愣住,疑道:“你说得可都当真?”
文墨正色点头:“我虽生为女儿身,但向来重诺,若陛下应了我这道请求,那今日所言,我定会遵循。”
长青欣喜,这一刻,他志得意满,只觉得从未如此快活过,长青握住她的手,道:“朕今日便允了你所求,只盼今生今世,你我二人永相伴。”末了,他又加了句:“你放心,朕绝不会负你!”
说完这话,长青有些羞赧,他还从未开口向何人说过这种掏心窝子的情话,顿了顿,他才又问:“说吧,你要求何事?”。
文墨手里没有一丝温度,她盯着院中那棵老槐,老槐不自觉地又颤了颤枝桠,文墨浅浅一笑,庞郎,今后,你要多保重。
她缓缓道:“陛下,我要求一道免死金牌。”
……
不过几日,安国公返金州,文笔再被调入金州大营做参将,文府是好一场分别。
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妙阳公主与李牧秋成亲,婚后,李牧秋仍在设帐教书,并未入仕。
这一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景祐四年,刚过完上元节,皇帝不顾太皇太后和群臣反对,执意下了道旨意,册立祁州府尹文远如长女文墨为后,定于六月,迎娶进宫。
一切,似乎如尘埃落定,一切,又确是重新开始!
【第二卷完】
第49章
景祐四年,六月十二日,据传是个万年难得的黄道吉日,凡事诸宜。这一日,正是当今大周皇帝大婚的日子,亦是文墨出嫁的日子。
天擦亮,文府上上下下就张罗开,生怕误了吉时,阖府热闹非凡,唯独后头小院极静。
文墨仅着中衣,坐在镜前,三千青丝散在身后,任由喜婆轻轻梳着,口中喃喃“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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