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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出,朝野震动。一位四品散官,竟得总揽国家级祭祀庆典之权,实属罕见。更有御史私下议论:“协律郎不过伶官,何得预政典之务?”
然而反对之声尚未兴起,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诏令压下??三日后,圣人将亲幸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召集群臣讲论《孝经》。
此乃重大典礼,象征“以孝治天下”的国策宣示。而据传,此次讲经之人,竟是年仅十五岁的武惠!
消息如惊雷炸响。太子素以仁孝闻名,多年来主持东宫讲筵,从未让位于他人。如今竟由一幼弟代讲《孝经》,其意义不言而喻:这是公开的储位挑战!
张岱坐在案前,望着窗外秋叶飘零,久久不能言语。他知道,自己已被卷入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昨夜那场华丽的演出,早已不是单纯的祝寿,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政治亮相。
是谁主导了这一切?
是武惠本人?不可能。一个十五岁少年,纵有天赋,也难运筹如此深远。
是宋卓妃?她野心勃勃,但缺乏足够政治盟友。
还是……背后另有高人?
他忽然想起,在寿王排练期间,曾有一位神秘乐师自陇西而来,传授西域琵琶技法,只停留七日便悄然离去。那人临走前曾对他说过一句话:“此曲若成,必动天心。”
张岱猛地起身,翻找旧稿,终于在一堆乐谱夹层中发现一张残纸,上面用粟特文写着一行小字:
**“俟斤之后,终归金山。”**
他瞳孔骤缩。
“俟斤”乃突厥贵族称号,“金山”即阿尔泰山,历来为北方游牧政权发源之地。这八个字,分明是某个流亡部族的复国誓言!
难道……整场献艺,竟暗藏异族复兴之意图?
他冷汗涔涔而下。若此事属实,则不仅是宫廷斗争,更牵涉边疆安危、社稷存亡!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通报声:“协律郎,荣王妃遣使来访。”
张岱一怔。荣王妃乃寿王生母,昨日遭夺京兆牧之位,按理应对他这个“帮凶”恨之入骨,怎会主动相见?
他整理衣冠,迎出门外。来者是一名年迈宫婢,递上一封密函,低声道:“我家娘娘说,有些事,只有你们这些‘懂音乐的人’才听得懂。”
张岱拆信细阅,内容仅八字:
**“曲中有杀伐之音,勿忘初心。”**
他浑身一震。
是了!《婆罗门曲》后半段转入商调时,曾加入一段极细微的龟兹鼓点节奏,乍听似祥云缭绕,细辨却隐含战鼓节拍!当时他还以为是为了增强气势,未曾在意。如今回想,那分明是西域军乐的变奏!
难道寿王所演“仙童”,竟暗喻“起兵救父”?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场看似温情脉脉的祝寿,实则是两派势力的正面交锋??一边是以武惠、宋卓妃为首的新兴集团,借祥瑞之名行夺权之实;另一边则是寿王、荣王妃代表的传统宗法势力,试图以孝道反击,争夺继承正统。
而自己和左卫,不过是被推上前台的工具人。
夜幕再度降临,张岱独坐书房,提笔欲写奏章,却又停住。
告发?证据不足,反遭灭口。
沉默?一旦事败,株连九族。
他最终长叹一声,将那张粟特文残纸投入烛火。火焰腾起,映照着他疲惫却坚定的脸庞。
“既然已入局,那就只能走下去了。”
他起身推开窗扉,遥望皇宫方向。那里灯火依旧璀璨,如同永不熄灭的欲望之焰。
而在不远的兴庆宫内,武惠正伏案苦读《孝经》,唇角微扬。
他知道,三天后的讲经,不只是展示才学,更是一次向天下宣告??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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