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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2页）

东边福宁殿方向有火光晃动，且有人呼喊叫嚣，声音纷繁杂乱，隔得远了，听得并不清楚，而穿着不同服色衣袍的宦者不时自我眼前经过，都提刀持棒，其间有大珰骑马，匆匆朝福宁殿驰去。偶闻两三人对话，似在说&ldo;皇后促召两省都知&rdo;之类。

我身后阁中也陆续有人奔到院内，连苗淑仪也牵了睡眼惺忪的公主出来，苍白着脸问我怎么回事，我摆首说不知，仪凤阁提举官王务滋当即快步至门边，自己探首去看。

此时一名福宁殿近侍飞驰而来，一路大声疾呼：&ldo;皇后口谕：诸娘子闭阁勿出，阁中宦者持械拱卫，不得擅开阁门！&rdo;

王务滋闻言迅速号令阁中内侍寻可用器械守卫于院内，再命我带两名小黄门前往福宁殿：&ldo;一则探听消息，二则……若有变故，务必参与拱卫官家寝殿，力保帝后周全。&rdo;

我答应，带着小黄门奔向福宁殿，仪凤阁门两翼一阖，旋即紧闭。

刚至福宁殿前，便撞见业已赶到的张茂则先生。他策身下马，迅速朝殿内走去。我立即疾步跟上，问他：&ldo;张先生，出了什么事？&rdo;

他神色凝重，并不停步，一壁走一壁简单作答：&ldo;一些崇政殿亲从官越过延和殿入禁中，现正在福宁殿后。&rdo;

皇帝视事之所的亲从官属禁卫，非内侍，是不能入禁中的，何况是在夜间。听这语意，竟像是亲从官谋逆，欲图不轨。延和殿位于福宁殿北面，即今上寝殿之后，如此说来，这些贼人现在与帝后不过一墙之隔。

&ldo;有多少人？&rdo;我问张先生。

他说：&ldo;尚不得而知。&rdo;

我随他进入殿内，见帝后坐于御座中，均已穿着整齐，惟皇后未戴冠子，只随意挽了个发髻，式样虽简单，却仍是一丝不乱。先行赶到的都知、押班们有些立于殿中，有些在殿外观望，大概因不知贼人数目，暂不敢轻举妄动，只紧守住通往延和殿的两侧后门，严密监视。

皇后见张先生进来，原本紧锁的眉头有一瞬的缓和，立即命锁闭大殿院门，然后看着张先生，唇动了动，正欲对他说些什么，这时忽闻殿后响起一声女子惨叫，音极凄厉。

今上一听，悚然动容。而那声音不断传入，呼痛惨哭，一声强过一声，今上遂转首问身边近侍何承用：&ldo;贼子开始伤人了么？&rdo;

何承用走到殿外观望一下，回来禀道：&ldo;官家勿忧，这只是附近阁中的宫人在打她养女。&rdo;

皇后当即拍案怒斥：&ldo;贼人已在殿下杀人，你还敢在这里口出妄言，欺君罔上！&rdo;

何承用大惧，立即跪下谢罪。皇后不再理他，但吩咐张先生道：&ldo;平甫，你带人去找些桶盆容器，盛满水来，越多越好。&rdo;

张先生亦不问原因，立刻答应，示意我随他出去，又命身后侍从随行，再号召殿外众人找来容器后汲满了水，一一置于墙边檐下。

我看着殿后不断晃动的火炬红光忽然领悟，皇后是怕贼人纵火。

果然，片刻后，贼人不得殿门而入便开始纵火，点燃延和殿与福宁殿之间廊檐下的帘幕，火焰一路蔓延，烧至福宁殿外沿，幸而诸宦者早有准备，一齐持水往墙内外抛去，迅速扑灭了周遭焰苗。

灭火后大殿内外烟雾缭绕，众人相继奔走善后，大殿正门外却像来了另一群人，大力扣门，又是一阵嘈杂。

殿中人相顾变色，只疑是贼人绕到了正门外，而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娇呼：&ldo;官家，臣妾在此，请开门！&rdo;

大家皆能听出是张美人的声音。今上神色舒缓，当下命人开门放她进来。

张美人带了一群宦者入内，到殿中后直趋上前，扑倒在今上膝下，泣道：&ldo;臣妾护驾来迟，请官家恕罪。&rdo;

今上双手搀起她，温言问她：&ldo;你来做什么？这里危险，皇后不是让你们闭阁勿出么？&rdo;

张美人噙着两目热泪，殷殷道：&ldo;官家若身处险境，臣妾岂敢闭阁偷生？官家有难，臣妾决不坐视不顾，但求生死相随，请官家容我侍候在侧。&rdo;

这话听得今上状甚感慨，引袖为张美人拭泪，又让她在身边坐下，与皇后一左一右，竟似并列一般。

张美人颇自得地瞥瞥皇后，再命自己带来的宦者在殿外守卫。皇后也未计较，只问近处的任守忠：&ldo;贼人既不来攻门，人数应该不多。可否先遣一些内侍绕至殿后与贼人周旋？&rdo;

任守忠面露难色，道：&ldo;但如今福宁殿中内侍不过数十人，贼人是亲从官，手中有兵仗，如若他们人数众多，怕是……&rdo;

&ldo;娘娘，&rdo;这时张先生举步上前，道：&ldo;臣愿前往。&rdo;

皇后未置可否，容色萧索地朝他略一勾唇角，但那幽凉神情只是一闪而过，她复又端坐着，命身边侍女取来一把剪刀，自己持了一扬手，转顾殿中内侍，严肃地说：&ldo;愿意先去擒贼的，且过来让我剪发为识。明日贼平加赏，就以你们现在剪下的头发为证。&rdo;

内侍们左右相顾，仍有些踟躇。我默默走过去，在皇后面前跪下，低首取下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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