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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外,残破的庙宇。
刺耳的剃刀声,充斥着整座破庙。随着一缕一缕黑发飘落,消瘦的少年脸庞显露出来。
透过昏暗的烛光,少年看向面前给自己剃度的老和尚。带着补丁的破袈裟,却异常的干净,竟然散发出一种淡淡的使人平静的味道。袈裟上躺着一串不知材料的佛珠,灰突突的。慢慢抬头看向老和尚的脸,发现岁月并没有放过这个吃斋念佛的老僧,脸上沟壑纵横,但很和蔼。两道长长的白眉下,一双昏黄的眼睛正专注的盯着手中的剃刀,缓缓的滑动。
少年姓宋,因为母亲姓云,所以起名宋云。是鱼龙城城主宋峰之子,从小锦衣玉食,嚣张跋扈,一个十足的二世祖。但是他心地还不坏,从来不欺负贫苦百姓,只是其他的纨绔子弟就没那么幸运了。经常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羞辱的面红耳赤。但是碍于他父亲是城主,所以其他家族能忍则忍。
面前的老和尚他已经认识十四年了,据说他出生那天,老和尚就去过他家,要带走刚刚落地会哭的自己。谣言自己厄运缠身,只有跟他走才会被破解。家里人当然不干,全说哪里来的疯和尚,并且家丁棍棒交加把他赶了出去。从宋云记事起,老和尚每年都会来家里劝说父母要把自己带走,虽然每次都会被赶出去,仍然没有放弃。就这样,一连十四年,每年来一次,从未间断,每次被喝骂后,都会自言自语一会,在府外打坐一夜,第二天才会离开。
上一次见到老和尚是半个月前,如往次一样,老和尚连家门都没有进去就被家丁赶走。从坊市上买鸟回来的宋云正巧碰到,就笑着挖苦道:“老秃驴,你就别来了,万一哪天我养的猎犬跑出来,把你打了牙祭就不好了,哈哈哈……”
老和尚盯着宋云,默默回头,低不可闻的喃喃道:“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物随心转,境由心造。天命已定,唯心境清明,不执一念,方可逆转。”
说完竟然转身离去,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外打坐,这让宋云好生纳闷。
“这疯和尚,真不知道吃了哪门子药,今天竟然这么轻易就走了,难道怕本少爷揍他不成?”宋云笑骂道。
“是呀,是呀。我家公子举世无双,聪慧过人,哪里来的厄运缠身,等这老和尚下次来,一定多打他几棍子,让他清醒清醒,让他满嘴胡说。”随从里拍马屁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啦好啦!回府吧,你们先去把药送去熬了,我先去给老爹请安。”宋云一声轻笑,吩咐道。
“爹,我回来了!”
“叫什么叫,这么大了,府内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说你多少次了!”一个严厉深沉的声音呵斥道。虽然声音严厉,但是从他的眼中流露出的宠爱还是掩饰不住。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桌上的茶慢慢的吹了一下。
宋云丝毫没有在意呵斥,反而跑到书桌前抢过老爹手里的茶杯,一口灌了下去,烫的哇哇乱叫。
“哎呀,你呀!这么毛毛躁躁,就不能学着稳重点,以后你说这个城主位置我怎么放心交给你。”宋峰无奈的撇了他一眼,慢慢的摇了摇头,缓缓的坐下。
这些话宋云完全没往心里去,又缠着老爹耍了会无赖,就转身出门而去。宋峰看着儿子挺拔消瘦的背影,怔怔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叹了口气,继续拿起笔写字。却没人看到,他的抓着笔杆的手微微泛白,显然非常用力,好像在发泄着心中的无力。
快步走到厨房,药已经煎好。让小斯退下后,宋云熟练的从火灶上拿起药坛,慢慢的倒进准备好的玉碗中。这种活他已经做了十年多了,因为他母亲云芷若身体十分不好,据下人说,从他出生以后,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每年只有夏天才能出门活动活动,其他时间,只能在床上或者火盆边度过。宋云虽然性格跳脱,倒是很孝顺,只要有时间,都会亲自去给母亲煎药、服药。
端着药碗走进母亲的房间,里面温度极高,拂面而来的温度让宋云感到很是舒服,每次他来母亲房内都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母亲用怀抱温暖着抱着自己一样。
走到床边,宋云转头去叫母亲,但是今天的母亲并没有马上回应,好似在睡觉一样,他缓缓俯下身,用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手“娘,该喝药……”他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碗就掉落在地上,发去清脆的声音。而他也怔住了,母亲得手竟然像一块万年玄冰一样凉。瞬间他如堕冰窟,想都不敢想下去。
受了十七年病痛折磨的云芷若,终于悄然仙逝。而她的遗憾可能就是没能看儿子最后一眼。
翌日出殡后,宋云独自一人出城,站在城郊外的垂钓台上,手中拿着母亲留给自己的簪子,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想着过往的十几年,每次母亲服药以后,都会吃一颗他给的蜜饯,而母亲也会喂他一颗,他都会大口吃下去,然后像撒娇一样再和母亲讨要。其实他从不吃甜食,但是看着母亲嗔怪的表情,他会感觉到很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他的身后,腰间缠上了一双细细的手臂,“云哥哥,别太难过,我想伯母也是希望你一直无忧无虑,能快乐乐观的生活下去的,生离死别我们没法逃避。”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阵清香也缓缓的飘进鼻中。
慢慢转过身,看着眼前基本和自己一样高的女孩,宋云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悲伤。冰冰的手帮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后,挽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向他的肩膀,也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
女孩名叫方璇儿,是二伯出去打猎,在山上从一头彪猪口中救回来的。二伯和二伯母没有亲骨肉,所以就认下了这个义女,但是没有强迫她姓什么,宋云和方璇儿可谓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母亲生前还总打趣宋云让他早点娶了做媳妇儿。而今阴阳两相隔,他是多想让母亲再来和他打趣陪他无理取闹。
“啊!!疼啊!”突然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打断了思绪,原来老和尚已经给他剃度完成,正在点戒疤。刚刚点了一个就把他疼的大呼小叫。
“别动!还有七个呢。”老和尚轻声说了一句。可他死活不干。无奈之下老和尚只能又点了三个就停下了。
“好吧,那就剩几个过两天再点。”无奈之下,老和尚只能妥协。
“从今天起,我终于是你的师傅了,以后你的法号就叫天竺吧!这一天我足足等了三十年呀!”
三十年?这老和尚又在说疯话,我可才十七!回想着这和尚十几年一直去家中忽悠父母,要收自己为徒,他也就不纠结了,本来就是一个疯和尚。
可是这个法号,他不能接受,从母亲去世后,家中突逢巨变,一连串的出事,根本他连反应得时间都没有,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被和尚救了,然后就带到了山上。天竺这个法号怎么行。
“不叫天竺!我以后叫天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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