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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有一种史料，譬如《宋史&iddot;李允则传》就认为：此役，王超在与契丹接触中，曾经战败，损失兵众不少。于是王超龟缩城中，拥有十几万大军而不敢与契丹正面相对。作为行营都监的李允则，在人心震摇之际，给王超提出了两个建议：一、穿上丧服，向大军恸哭，以此来告慰军士的悲愤；二、率领这支哀兵向契丹继续开战，挽回败局。真宗甚至也知道李允则的这个举动，专门发去了诏书给予嘉奖。

而王超拒绝了李允则的意见。

契丹各地攻城，仿佛蜻蜓点水，稍稍不利即转战他处。很明显，契丹是想利用骑兵优势，与宋师展开野战。但在野战中，从太宗时代开始设计的宋师大阵又有效地防御了契丹骑兵驰突，所以契丹最期待的是在运动中诱骗宋师一部脱离大阵，以便于相机围歼。王超大阵坚持不动，也有理。但契丹迂回百余里，绕过大阵，继续南下，王超依然不动，就不是&ldo;持重&rdo;的问题了。因为这时&ldo;大阵&rdo;对面早已没有了什么敌人。甚至在真宗了解到前方态势，诏令王超率军南下，而他还是迟迟不动，达一个月之久，这就不免令人生疑：他要干吗？

有一个有意味的细节，似可令今人深思。

一个月之后，&ldo;澶渊之盟&rdo;已经签订，王超&ldo;奉召&rdo;率大军南下。行进几百里后，来到天雄军（今河北邯郸）。而此时契丹正在从澶渊向草原撤军。两路大军，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形势诡异。真宗下诏，令王超所部的河南籍万余人，赶赴澶州，归大将李继隆等人率领。这就等于在分解王超的兵权。同时，从河东（今属山西）赶赴河北的雷有终部，也正在按照诏令返回河东。《续资治通鉴长编》为此评论道：&ldo;时王超等逗挠无功，唯（雷）有终赴援，威声甚振，河北列城赖以雄张云。&rdo;对比中，可以知道，澶渊一役，契丹大军之所以抵达黄河北岸、澶州城下，主要原因是王超未能积极布防、配合诸镇拦截。而契丹绕过王超&ldo;夹唐河&rdo;而立的几十里大阵，王超也未能形成追击态势。契丹南下，置王超唐河大阵于不顾，一个多月的时间，居然不恐惧身后的十几万宋师。契丹恐惧的，是不受王超节制的河北诸州守军，以及来自河东大本营、能征惯战的雷有终。

更有意味的是，当王超率屯戍大军南下到达天雄军时，正在此地做军事副总指挥的孙全照&ldo;颇疑惧&rdo;，准备&ldo;闭城拒之&rdo;。宋师怀疑宋师，这是什么道理？如果没有蛛丝马迹，孙全照何故如此？更有意味的是刚刚被寇准举荐，由真宗安排到此的天雄军总司令王钦若的回应。

王钦若认为孙全照此举&ldo;不可&rdo;。他说：&ldo;若果如此，则猜嫌遂形，是成其叛心也。&rdo;如果这样将王超拒之城外，是将我们对他的&ldo;猜嫌&rdo;暴露出来，弄不好反而刺激他、成全了他的叛逆之心。

那么怎么办？

王钦若与孙全照在城外十里扎制彩棚，做出欢迎王超&ldo;回家&rdo;的样子，欢歌宴饮，一连好几天。等到欢宴完毕，王超所统领的诸军，已经被王钦若和孙全照分派到各地去了。王钦若做得很诡秘，甚至王超的亲军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王部所领三路大军，没了。

王超带着三路大军的&ldo;编制&rdo;到澶州来见真宗，知道自己&ldo;统帅无功&rdo;还&ldo;违诏失期&rdo;，估计要落个傅潜一样的下场：流放。于是上章待罪。真宗&ldo;悯其劳旧&rdo;，可怜他还算有&ldo;苦劳&rdo;，也算是&ldo;旧人&rdo;，原谅了他，给他一个地方节度使，罢免了他的军职。从此以后，王超再也没有统领过大军。

能断大事的寇准

中国文化内在精神，极重&ldo;道义价值&rdo;。《春秋》《史记》《新五代史》《资治通鉴》以来，&ldo;道义价值&rdo;恒为史家用志不纷，凝神所在。史家记录往事，大义之处，取径圣贤；用字用语于是自明理路、自含褒贬，以此阐扬并传承为一种意义系统，此即&ldo;史心&rdo;。

然&ldo;史心&rdo;判词一出，严若冰霜，如老吏断狱，一字不可以移易，故古人于此必慎于下笔。有未彰之事，有难晓之人，往往诉诸于&ldo;曲笔&rdo;。此即&ldo;史心&rdo;幽微而含蓄处。王超是否反叛，其事尚未彰明较著，其人难断贤愚善恶，史家于是更不说破，只借天雄军一案、王钦若一语揭开诡异帘幕一角，但是已经足够惊心动魄‐‐如果熟悉石敬瑭、熟悉杜重威的故实（《大宋帝国三百年》第一部已经说清了他们的秘密，&ldo;史心&rdo;揭橥甚明）。

简言之，秘密结好异族，颠覆母国，从石敬瑭、杜重威以来，乃是&ldo;铁血&rdo;武夫的传统。大宋对此必须格外提防。但是从事后处理模式观察，除了南宋风波亭一案，在秦桧主导下杀害&ldo;兵强马壮&rdo;的名将岳飞之外，大宋几乎不动杀机。宋帝不喜欢流血，似乎是一种生理上的遗传。

有一个故实可算例证。

这一次真宗到澶渊，名相李沆病重，东京留守者乃是太宗四子，真宗四弟，雍王赵元份。

赵元份知道留守职责重大，相当于&ldo;临时代理皇帝&rdo;，于是诚恳辞让，真宗不许，但为他选择了特别能干而又贤良的宾佐辅助他。

尽管赵元份有气度，是个令人见而敬畏的人物，但他怕老婆，老婆蛮横不讲理，他却一点办法没有。他&ldo;狠&rdo;不起来，皇子的身份也让他&ldo;狠&rdo;不起来，等于终身受老婆制约。甚至到了他生病时，那老婆也不愿意稍尽妇道。这样一位皇子&ldo;留守&rdo;京师，还恰恰就赶上了一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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