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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6章（第1页）

夫人脸上有泪，却不用手帕，或是袖子去擦，在她以为：一擦，反就是承认自己哭了，索性不如不擦，由着它吧！

比手帕、袖子，更好的擦拭眼泪的东西，是笑容……

夫人带着泪，挂着笑，身端如佛，语声幽幽乎，&ldo;叫山，刚从西内院过来吧？芸香吃饭了没？&rdo;

&ldo;二小姐没吃……&rdo;

&ldo;这倒好，这倒好，她要吃了，她就不是卢芸香了……&rdo;夫人咬咬牙，鬓角上的一缕白发，随之闪了光，又暗了，&ldo;她不吃，因为我还活着嘛！我活着哩，她怎吃得下？&rdo;

&ldo;娘……&rdo;

&ldo;夫人……&rdo;

卢芸凤和禾巧，听见夫人语气的凄寒，忙出了声，惟陈叫山沉默不响……

&ldo;你们三个，不管谁去跟她说，她要想我死，就先好好吃着饭……&rdo;夫人笑了说，&ldo;吃着饭，等着，候着，就能看到我死了！不吃饭，她先就死了，看不到我死不说，还害了肚里的命……&rdo;

&ldo;夫人，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do;陈叫山欲言又止。

&ldo;讲吧，尽管讲吧，没有什么当不当的！在卢家，你就是说话的人……&rdo;夫人看向陈叫山，幽幽说着话。

&ldo;我觉着……&rdo;陈叫山深吸一口气，以鼻孔出了，&ldo;不如给二小姐一些钱，让她到别处去，把孩子生下来。而后的日子……倘若有合适人家，寻个忠厚牢靠的男人，嫁了……&rdo;

屋内顿时一阵沉默……

&ldo;我说过，如今在卢家，你就是说话的人……你有想法，尽管说，尽管办……&rdo;

陈叫山无法断定：夫人说这话，究竟是对于自己的信任，还是无奈的唏嘘之语？

夫人许是看出了陈叫山的凝虑和疑惑，便又正色道，&ldo;叫山，你与卢家是之缘分，这，也许是前世注定的……自你来了卢家，大事小事，总是节节攀上的。虽然有诸多不遂人愿的乱子，也不过小波小浪罢了……&rdo;

有丫鬟端了药碗进来，单脚刚跨过门槛，夫人将手一抬，&ldo;你先退了，我说了话，再喝不迟……&rdo;

丫鬟将一碗药，放在窗下小桌上，又退身出去了……

&ldo;叫山啊，卢家如今是怎样的形势，我们四人，人人清楚……&rdo;夫人语言忽地充满了苍凉意味，似于那衰草枯枝间，孤零零地绽出的一枝花，孤立，而散香，&ldo;田地，庄稼，收成，买卖，钱财，名望……这些，都不过是虚事啊：好些，孬些，多些，少些，都不打紧！打紧的是人心……&rdo;

&ldo;卢家百年昌盛，枝繁叶茂，到如今，根基在，人心却就像那一树的叶子，吹点风，淋点雨，好像就要枯了似的，没一点精气神了……&rdo;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ldo;夫人，把药喝了再说，趁着热……&rdo;禾巧将药碗端了过来……

卢芸凤上前，在夫人脊背上一抚，夫人却将手抬起，又咳嗽两声，&ldo;叫山，你记住：打现在起，你，就是卢家的中流砥柱，卢家所有事情，无论大小，都是你说话在前，我们三人在后了，你明白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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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自愿受罚

我们三人？

陈叫山稍懵怔：夫人有意抬举我，视我为卢家之中流砥柱，这不难理解。在我之后，是夫人、三小姐、禾巧并列的第二阵营，这又是何意？

再细一想，陈叫山忽又觉得浅显了：老爷如今基本已是废人，少爷又……难堪大用，夫人身子较之以往，也不大好。三小姐是卢家喝过墨水最多的，禾巧呢，聪明精灵到极致，她们与夫人，并为第二阵营，嗯……应是如此的！

&ldo;夫人，我明白了！&rdo;陈叫山说。

夫人这才抓起药碗，送到嘴边了，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ldo;你应该更明白些……&rdo;

更明白些？

陈叫山正思忖着，夫人却说，&ldo;叫山，那你就去办那事吧！&rdo;

陈叫山看着夫人将一碗药喝完了，起身，朝夫人欠身，后退两步，转身去……禾巧和卢芸凤都站起身来，欲要跟陈叫山一同前往，夫人却说，&ldo;你们两个，留下，陪我说说话吧……&rdo;

出了夫人住处，陈叫山走得缓慢，边走边反复琢磨着：更明白些？夫人这话究竟要表达什么呢？

刚进西内院，陈叫山听见一阵哭声，一辨，是以前侍候二小姐的吴妈在哭……

&ldo;二小姐，你啥就不为，为你肚里的娃娃，多少吃口饭吧！天大地大啥大，都没命大呀，况且娃娃还没见天哩，你赁心狠么？&rdo;

陈叫山走近了，发现吴妈竟是跪在卢芸香跟前的，吴妈头发皆已全白了，人也瘦得不成样子了，跪在卢芸香高隆的肚子前，一反衬，愈现其瘦若一片风里枯零的树叶……

唏嘘感怀里，往事愈发变得清晰……

在陈叫山初见二小姐和吴妈时，二小姐散披着头发，趿着鞋。对襟盘纽系得歪歪斜斜的女子，一扭一摆地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小老虎枕头，边走边抚着，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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