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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第2页）

郦玉堂原是个不通世务的人，若非这是他亲爹的丧礼，有这些个奇形怪状的亲戚围上来，他早躲了。申氏亦是不堪其扰，借着哭丧的由头&ldo;哭得昏死过去了&rdo;，由着儿媳围随着，送她护送至大嫂六安郡王妃住处歇息。申氏长媳大娘乖觉，指个老妈妈往大哥那里递信儿：&ldo;就说阿家伤心得昏过去了，请萧归曹随。&rdo;

老妈妈倒不曾读许多书，只学了个音儿，跑与大哥说，大哥琢磨半晌方悟，心里暗赞娘子机敏。附于郦玉堂耳畔如此这般一说，郦玉堂也是不会做戏，大哥前头才说：&ldo;叫他们这般围着，倒不是来与阿翁吊孝的了，爹不妨避上一避，权作伤心过度昏过去了。&rdo;

&ldo;了&rdo;字尚未落地，郦玉堂难得也&ldo;机敏&rdo;一回，两眼一翻便靠在长子身上了，将郦乾生噎得目瞪口呆，只得叫一声：&ldo;人呢？爹昏过去了，快送去歇息！&rdo;

申氏早在&ldo;昏过去&rdo;时便觉出不对味儿来，一&ldo;醒过来&rdo;，听着长媳使人传话儿出去，不由点头。待听闻郦玉堂也&ldo;昏过去&rdo;了，便起身要去看他。那头六安王妃亦转了过来，听说她要去看郦玉堂，也不好拦。申氏却把着六安王妃的手儿道：&ldo;与嫂嫂添麻烦了。&rdo;六安王妃亦知其意，也叹道：&ldo;一家人，说甚麻烦不麻烦的？他们也是，并非不知礼数的人……&rdo;申氏道：&ldo;却不当这般做派！哥哥嫂嫂平素哪处对不起他们来，丧事上却不将丧主放到眼里！&rdo;

六安王妃道：&ldo;也不怪他们，日子都难哩。&rdo;申氏道：&ldo;也不访般做派来。&rdo;妯娌两个，一个有意赔礼，一个存心相让，互说了几句儿，心里都明白郦玉堂这昏也不是真昏，真到寒暄过了，申氏才去看郦玉堂。

郦玉堂果已起来了，正呷着茶水润喉。申氏见了他便说：&ldo;可不得了，你还有心情喝茶哩。&rdo;郦玉堂道：&ldo;口渴而已。&rdo;申氏道：&ldo;口渴将你渴昏了？&rdo;郦玉堂道：&ldo;那里人多，烦闷。&rdo;申氏正色道：&ldo;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哩。这些都是亲戚，何以皆围着你我，倒将哥哥嫂嫂闪往一边去了？&rdo;

郦玉堂恍然大悟：&ldo;打清早起来，我便觉着不得劲儿，原来是为了这个！&rdo;

申氏道：&ldo;该着大哥大嫂做事主，咱们这般引人注目却不是好事哩！他们看重咱们不过是因九哥而已。九哥自己尚一身官司，咱该当谨慎行事才好。&rdo;

郦玉堂少时，吴王子女尚不如眼前这般多，他又是王妃所出，平日里见得总要多些儿，父子间情份也颇深厚。听申氏如此这般一说，九哥一过继而出的儿子且放往一边，亲生父亲丧事上，亲戚借机攀谈、真心哀悼却犯了他的大忌。当即说：&ldo;再不理他们了！&rdo;

申氏道：&ldo;咱该哭丧哭丧，该送殡送殡，余者只推与兄嫂，咱多陪陪阿家是正经。&rdo;郦玉堂道：&ldo;正是，往年我合家在外，不能与娘面前尽孝，如今爹又去了，娘正难过，是该开解。&rdo;

郦乾生夫妻两个随侍于父母身侧，大娘因自家整肃，又郦玉堂叫申氏拢住了，便看那吴王庶子庶女满府满院颇不上眼，暗自腹诽：只怕老王去了，老王妃才能睡个安生觉哩，否则他再老树开花，多弄几个孩儿出来，抚育长大、婚丧嫁娶，要老王妃从何处拆出钱来！

申氏与郦乾生等人自九哥过继以来便不敢张扬行事，原本申氏与郦乾生等小有不甘来，他们原非张狂之辈，却不想叫人画地为牢了。经此一事，郦乾生便来寻申氏说话：&ldo;这还是自家亲戚，外头不定有多少钻营之人，若因此又叫世人说出甚不好听的来，非止是咱家不好。亦恐有累官家清名。&rdo;

申氏道：&ldo;我原想着，忍一忍，是为着不叫官家为难。如今看来，却是少与自己招灾惹祸。设若家中门庭若市，落到有心人眼里，咱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人的嘴都说你不好，你再好也是不好了。&rdo;

自此郦玉堂夫妇便常躲着人来，直至丧事完结，两个也不好出来。更因这一丧事，众人眼里便见微知着，自申氏始，便各劝郦玉堂称病不去朝上站班。政事堂也是&ldo;闻弦歌、知雅意&rdo;，游说于九哥，只叫郦玉堂&ldo;奉朝请&rdo;而已。

如此行事落到政事堂诸公眼中，却又暗赞一声郦玉堂家中好家风，怪道官家守礼，并不强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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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吴王丧事，京中勋贵初时极力往去捧场，到得最后，却都有些个心不在焉。六安王妃还有些疑惑，往问六安王：&ldo;可是四叔与四婶不来，他们便都不当回事儿了？&rdo;

六安王连日哭丧又应酬，浑身疲惫，听着妻子问他，使劲揉一把脸方觉着精神了些儿，道：&ldo;你过糊涂了，今年是举子们赴京考试的年份儿，咱们家是丧家，不好过问这些个事情。他们家中有女孩儿的，个个都等着发了榜好抢女婿哩。&rdo;

六安王妃这才释怀，道：&ldo;是哩，过年时我还与她们说，到了时候儿提醒你一声儿，留意可有好的。&rdo;六安王道：&ldo;咱哪还有闺女要嫁的？&rdo;六安王妃道：&ldo;你没闺女要嫁，我还有孙女儿要说人家哩！&rdo;继而咬牙道，&ldo;哪怕是个穷书生，只消孩子有本事，我宁愿出自己私房与她置嫁妆，也好过卖与个商户人家。&rdo;

说得六安王也不言声儿了。虽说如今官家已有两个儿子了，帝后又都年轻，用不着过继他人子嗣，然先帝朝因过继之事，许多将女儿嫁与商户的宗室都觉叫打了脸。委实贫困过不下去的不要脸倒也罢了，六安王家这样的，却都发了狠。

六安王将此节略过，却又说：&ldo;家里还有些小兄弟……&rdo;他这说的乃是吴子留下来的庶出子女，吴王一撒手去了，六安王承了家业，却要管待这些个弟弟妹妹的。吴王妃又老病，终是落在了六安王妃头上。六安王妃只得认了晦气，非是她不贤良，任谁个摊上这样个公爹，也要火冒三丈‐‐又不是家里人丁单薄怕断了香烟！这老不修分明是自家好色！丈夫的庶子庶女她都养得咽苦水，何况是公爹留下的？若说要兄弟帮衬，六安王如今，真不缺几个异母小兄弟的帮衬，反要提携他们是真。

许是六安王妃脸色难看得紧，六安王也觉说不下去了，休说妻子，便是他，也觉老父有些个荒唐。六安王妃见丈夫不说话了，反转过颜色来道：&ldo;你是长兄，爹去了，你不管，却叫谁管来？将他们该分的一分家私留下，顶多嫁娶早些儿，成婚便叫他们搬出去罢了。眼下这几年咱还养得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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