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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秦梦周（第2页）

然而，同考的文举子中有不少读死书的酸儒，只擅长空泛的“子曰”“诗云”，一旦涉及现实问题，便胸中无计，笔下无言了。

考试进行了约两个时辰后，一名监考官员点燃三支蜡烛。所有的举子都清楚，待这三支蜡烛燃尽，考试便结束了。

已经完成答题多时的秦梦周自然只盼烛火速燃，但尚未完成的举子们则开始显出焦躁不安，抓耳挠腮者有之，汗如雨下者有之……种种窘态，不一而足。

考生的心焦，监考的官员自然无需理会，但当日的一名监考官员却针对那部分考生的窘态，发了吟诗作对之兴，全然不顾考场肃静的规定和考生们的感受，忽然高声说道：“三烛将尽，灼残举子之心！”随后，爆发出一阵儿放肆的大笑。

听到这揶揄的对联与嘲笑，举子们在惊愕之余，皆敢怒不敢言。但秦梦周压不住一腔怒火，挺身而起，冲着那官员，朗声回应道：“八韵初成，惊裂试官之胆！”

这对仗工整、气势逼人的回应，博得了满堂的喝彩。在场的举子无不为秦梦周的才学与胆识折服。而那名吟对子的官员听了之后，则如同被当头击了一闷棍，满面铁红、哑口无言，恨恨地甩袖而去。

考试结束，一名热心肠的监考官员将秦梦周唤到一旁，告诉他不要在京等待考试结果了，速速离开长安要紧。

因为，方才被秦梦周得罪的那名官员是卫王的岳父、时任礼部侍郎的庞文熙。这庞文熙恃才傲物、妒贤嫉能，一旦遇到文辞胜于自己者，必想方设法打击迫害。秦梦周区区一白丁举子，当着天下举子和众多试官之面羞辱了他，他必定报复，因此秦梦周不但仕途无望，性命都堪忧。

听了这名官员的告诫，秦梦周心下大惊，但并未全然相信。后来，出了齐天阁，他见到几名禁军兵卒持刀执剑地在举子中找寻，不消说，一定是在找自己，这才慌了手脚，将考试所有的笔墨纸砚和随身杂物全抛弃了，一溜烟儿地逃开了。

逃到安全之地后，秦梦周定下心，思量起自己的境遇，不禁灰心沮丧至极，一为国家衰败，二为自身前程黯淡。怅然之际，不知不觉信步来到了平康里，想起那晚不曾会得花魁，留下了一桩遗憾，如今壮志难酬，人生抱负多半已化为泡影，这桩遗憾，不能再有了。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一头扎进了“玉珏家”。

恰巧玉珏姑娘这几日清闲，秦梦周又才容皆备，诙谐有趣，两人一见便有相见恨晚之意。如此，诗酒互酬，一起快快乐乐地厮混了好几日。

这几日下来，秦梦周方才悟到，真正的花魁，其诱人之处，不在秀外，而在慧中。秀色，顷刻便可“餐”完；聪慧博学，则令人回味无穷。玉珏之所以成为花魁，实在是因为她乃女中举子、诗赋胜手，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秦梦周与玉珏姑娘一唱一和，惬意自得之际，那碍于玉珏面子，已经隐忍了多日的老鸨，终于一改笑脸，开口向秦梦周索要银钱。

秦梦周自然没有。老鸨遂幡然变色，破口大骂，什么话语难听，就用什么招呼，并扬言要打死秦梦周。

秦梦周无奈，只好求助于玉珏。然而，玉珏毕竟是烟花中人，卖身鬻色只为钱财，虽然秦梦周甚讨她的欢心，但可意的男子，她见得多了，不独稀罕秦梦周这一个，于是转身离开，任由秦梦周被老鸨摆布。

秦梦周终于领教了什么是“无情最是风尘女”，伤怀之下，将桌上的一壶酒一饮而尽。

此后发生的一切，允和也已知晓：老鸨唤来一帮蛮汉，将秦梦周痛打。秦梦周仗着酒力，胡乱地招架，被从“玉珏家”一直打到街上，幸好允和及时赶到，将其救下，否则一准儿在平康里的街上变作冤死鬼。

秦梦周讲完自己这几日的经历，不禁太息浩叹，特别是玉珏的表现令他尤为伤心。在他最委顿之时，玉珏不是倾囊相助，而是弃之不顾，一走了之，足见此前的情意绵绵，皆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他感到自己的长安之行一无所获，推而想之，整个人生也是毫无意义可言。

见到秦梦周又开始颓丧，允和急忙说道：“男女情事，我不知晓，不便多言，但你的前程却未必就此终了，我有一个去处，不知你是否愿往？”

秦梦周的心思还在悲天悯人、顾影自怜上，对允和所说的“去处”兴趣不大，但仍然习惯性地应道：“愿听其详。”

允和遂说道：“昨日，新选派的靖远县令钟敬钟大人来找过我，言朝廷已定下平西之策，先由大将军杨征率精干官吏与少量军队经营靖远，初定之后，再由朝廷派大军一劳永逸地解决边患。钟大人还获悉，我将与他同道共事，一起管理靖远。为了日后的精诚合作，他特地先期来见我。虽然是初次见钟大人，但我以为此人精明强干、坦诚率真，想来是个不错的人。更何况，他本是此次齐天阁选拔的头名，原可有安适的去处，却偏自荐为靖远县令，去边陲远僻吃苦受难，足见不同于碌碌庸人。当下，钟大人正在招募同赴西域的僚属。你才识过人，又怀报国立业之志，何不应了钟大人之邀，去趟西域呢？这个出路也切合你当初‘另辟蹊径’的通达进身之谋，并且如此这般，我们兄弟也不会分离，岂不妙哉？”

允和说完，从秦梦周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响应的表示，可知对自己的这个提议，秦梦周并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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