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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归期?&rdo;他第一次听到她嘴里吐出这个词,&ldo;你要回哪里,潇?&rdo;
&ldo;大海和蓝天……永恒的归所。&rdo;她低声回答,微笑着,&ldo;鲛人的寿命,也只有一千年……我早已透支。该是归去的时候了。&rdo;
&ldo;潇……&rdo;他看着她,只觉得内心刺痛,竟说不出话来。
那样沉默而冷厉的军人,居然也有哽咽的时候。
她勉力微笑,感觉身体在飞速地崩溃,如同砂土筑成的高台在坍塌,语气衰微:&ldo;主人……你当初保留我的个人意志,不就是……不就是为了让我能自己做决定么?……那么,请让我选择自己的生和死。可以吗?&rdo;
&ldo;……&rdo;他在金座前凝视着她,许久,终于将手移开,缓缓点头,然而胸口却又巨浪翻涌,无法说出一句话。
&ldo;就让我离开吧……。鲛人……鲛人是从海上来的,也该回到海里去。&rdo;她虚弱地说着,眼睛却不肯离开他片刻,似乎想把这一生最后的记忆刻入心底带走,&ldo;可惜,我偏偏在这么高的地方死去……主人……请把我的尸体抛入大海……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穿过九天,回到……回到故乡去。&rdo;
破军沉默着,听着她最后的要求,眼里有无法掩饰的苦痛。
在他的记忆中,潇还是九百年前的模样,美丽而温柔,安静而顺从,如同一缕清风陪伴左右。可是,如今一睁开眼时,她却已经是垂暮老人,即将离去,无法挽留。他自诩有一颗钢铁般的心,可在那一瞬,却竟然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ldo;我答应你,&rdo;最终,他只低声道,&ldo;送你回故乡去。&rdo;
&ldo;谢谢……谢谢主人。&rdo;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心满意足地喃喃。
那个笑容似乎极其熟悉,瞬间刺痛他的眼睛。
那一刻,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想起这个鲛人是怎样来到自己身旁,从一个卑贱的奴隶成为真正的同伴;想起那个战火纷飞的遥远年代,他曾经和她一起翱翔九天,俯瞰这个云荒;一路的成败荣辱,却转眼成空。
当他醒来的时候,她却即将死去。
千年如同一瞬,就像朝生暮死的蜉蝣。从此后,茫茫万古,在黑暗的时空河流上,再也没有一个搭档如她,风雨千载,无怨无悔。他这一生是如此孤独,孤狼一样在暗夜里前行。然而,就算屡至绝境,却始终有一缕柔和的风在耳畔萦绕,伴他同行,一往无悔。
可到了今日,连这最后的一点微暖,也要永久地逝去了吗?
&ldo;主人……你,你哭了?&rdo;她震惊的看着他。
他侧过头去,没有说话,用力咬住了牙,只看到线条冷峻的两侧脸颊上的肌肉微微鼓起。
&ldo;不要,不要难过……。主人,&rdo;潇用尽最后的力气安慰着他,喃喃,&ldo;很快、很快你就能见到你师父了……九百年后的五月二十日……那一刻,一切都会发生。我走后,很快、很快会有新的人来陪伴你……你不会孤单。&rdo;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单薄如纸。他忽然想起鲛人生于大海,身体本身是没有温度的,可是那么多年来,为什么她一直给人那么温暖的感觉呢?那么纤细、柔弱,却又那么温暖、强大,强大到可以独自和世界为敌,保护着沉睡的自己整整九百年。
&ldo;真好啊。终于到、到了相逢的时候,只可惜……我没办法陪伴在主人身边。&rdo;她喃喃,眼皮无法遏制地合起,&ldo;主人,以后潇不在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rdo;
她的手从他掌心里颓然滑落,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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