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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慧见她绝口不提上次卢五郎的事情,只说谢过今日之情,并不曾有半点打蛇随杆上,胁恩相报的意思,暗道她知趣。微笑着低声道:“何娘大方,可我家娘却不敢忘恩。她有句体己话儿要奴婢单独传与您听,这事儿还在蒋将军身上。”
牡丹一愣,随即苦笑不语。果然景王是打的是先看笑话,等有人上门相求再卖人情的主意,若是要得他帮忙,便是要蒋长扬明确表态。可蒋长扬现下明明就是不肯表态,也不便表态。再说了,蒋长扬此刻在哪里她都不知道,怎么指望得上。少不得该承受的就先承受着,另寻他法,总有法可寻。
阿慧见牡丹不语,了然地一笑,道:“我家娘还说了,她体会您的难处。若是蒋将军不便,她也自当为您使力。只是她人微势单,要费些心血和时辰,府上要操心和耽搁的时间也会更久。”
牡丹听音辨意,晓得秦娘的意思是,绕开景王替她使力,当下虽不敢全部相信,也不相信秦娘能有这个本事却也有些高兴,并不拒绝,行礼谢过,送了阿慧出去。
阿慧才一出门,牡丹使贵去寻郭都尉,她自己骑着马奔去寻白夫人。紧接着二郎便使人去喊六郎,又把何鸿、何濡几个喊去细细详询当时的情景。六郎自然是抵死不认,只道那十一车沉香木可是二郎、五郎一道检查过,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会儿可不能把责任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
正说着,门又被砸响,呼啦啦进来一个看铺的伙计,说是香料铺被查封了,从库房里头找出来一多斤假沉香木和劣质沉香。一时之间仿佛是坐实了何家果然有假货。二郎顿时一掌打在六郎脸上,怒道:“怎么回事?之前还干干净净,就是最后这两天是你守的铺。你到底放了什么人进去过?”
之前五郎与牡丹、老掌柜才对过账清过货,最后那两日因他与五郎都去收账,却是六郎去守的铺,要出问题就出在他身上。六郎心虚,冷汗浸透衣衫,只打死不认,推说不知。他接了方二的钱后,方二说想看看何家仓库里藏的名香好香,让他行个方便,库房重地,轻易不许外人进入,他因有了把柄在方二手里,不好推辞,便偷偷领了方二入内,事后还去方家喝了一回酒,醉到傍晚时分方才醒来,此时想来,说不得库房的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哪里敢与众人说实话,只一味咬死不认,还道:“大祸临头,赶紧跑吧。”
五郎安抚地按了按张氏的肩头,冷笑道:“跑?跑到哪里去?我们跑了一家老小怎么办?”
接着又是一阵喧嚣,呼啦啦进来一群官差,不由分说,也不要人送上的钱财,只将链往二郎、五郎、六郎脖上一套,绑了人还要往里翻箱倒柜的翻一气,岑夫人大叫一声:“慢着!拿人便拿人,这是要抄家么?先拿出公牒批来!”
封大娘等人便纷纷将二门挡住,不许那些人入内,他家人缘自来就好,周围的邻居见状,便纷纷出来劝说,围了里外好几层。
为那官差冷笑:“这是要逆造反哩,全都给我拿下!”
忽听得有人在门前道:“呦,这是怎么了?这大初一的就闹得不得安生。”却是刘畅穿得光鲜水滑的,施施然走将进来,含笑扫了岑夫人、二郎、五郎、薛氏等人一眼,不见牡丹,微微有些失望,转身对着那为的官差笑道:“孟儿,你不在家里过节,跑出来乱什么?”
那叫孟儿的官差望着他眉花眼笑地道:“原来是刘寺丞,弟兄们办差呢,您老人家怎会到了这里?”
刘畅笑道:“这里住着我一个老熟人,这几日放假,便过来闲逛,谁成想会正好到这事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儿如此这般说了一回,无非就是说何家奸,竟敢以次充好,把假货卖入宫中,犯了欺君之罪,要拿去问罪,岑夫人等人又抗旨谋逆之类的话。
刘畅假惺惺地惊叹几回,道:“这其中必然有误会的吧?何家可是出了名的讲诚信的生意人,与宫中送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敢做这胆大包天的事情?”
那官差与他一唱一和,冷笑道:“利欲熏心心渐黑,谁说的清楚?如今好几个人指控他家,又从他家铺里出假货来,难道还有假?”
刘畅便上前去朝岑夫人行了个礼,假意问岑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不?岑夫人晓得与他脱不了干系,只是冷冷地撇过脸不语。刘畅便扶着额头叹道:“我本想厚着脸皮做个人情,不叫女眷孩们受到惊吓,既然伯母您不领情,我也没脸……”言罢转过身,给孟儿使了个眼色。
孟儿得到他暗示,立即狞笑一声,便叫人动手,将人全都绑起来,大言不惭地道,有事儿他担着。于是乱七八糟地闯进一群人去,胡乱了一气,却没着什么值钱的,只将正堂里摆着的香山,几个金银碗盘,一些绫罗锦缎,女饰等当做赃物收了。
刘畅出了门,就在外头袖手站着听热闹,心情说不出的好,眉眼飞扬。昔日里,他家以财压得他无还手之力,和离时,他家一家打上门去,将他好一顿胖揍,又在东市,端午节时,斗宝会上,都叫他丢尽了脸面,吃了无数的哑巴亏,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且看着,立即就有人来求他了。想到牡丹会梨花带雨地哀求他,他拒绝,她又求,他再拒绝,直到他心情好了他方才应了她,到那时……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多时,官差除了大腹便便的张氏和吴姨娘、杨姨娘、等人以外,将岑夫人、薛氏、白氏、甄氏、封大娘等几个女人,当头的几个何鸿、何濡等几个大些的男孩绑了,一连串地牵了去。才出门没得多久,就见牡丹引着潘蓉、贵引着个黑脸汉骑马奔来,一时瞧见这种惨样,牡丹脸色煞白地跳下马来,眼里含了泪,先就扑过去抱住了岑夫人。
潘蓉与那黑脸汉则上前与孟儿打交道,好说歹说,想要孟儿放了女人和孩们,孟儿只是沉着脸不答应,说得急了便大呼小叫起来,一时之间,潘蓉与那黑脸汉也没什么法。
刘畅远远看着,巍然不动。他知道牡丹认得的人多,也晓得必然会请动许多人来,看看,连潘蓉都请来了。但今次不同往日,他布局了许久,请了好些热心人帮忙,真凭实据拿在手里,不榨干了何家,不压死了何家不会收手,看以后何家人还拿什么来狂。
但见何家人被挤在街口处闹腾了一歇,到底被牵着去了。那黑脸汉与潘蓉劝了牡丹几句,都骑马跟上前去看着,只剩下牡丹带着贵,孤零零地立在人群中,傻兮兮地看着何家人的背影动也不动。突然捂着脸蹲了下去,久久不曾抬头,好几个女人上前去劝,她只是拼命摆着头不抬头。
刘畅的心顿时仿佛狠狠抽搐了一下,随即又是一阵酣畅淋漓的快感。他握紧了手里的马鞭,就立在阴影里一直看着牡丹。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牡丹慢慢站了起来,望着周围的邻居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扶着她一个姨娘的手转身朝何家的大门走去。
刘畅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在牡丹面前。他想告诉她,他可以帮她,他也不要她怎么求他,只要她开口,对他好言好语地说上一句话,如了他的愿,他便可以让她的母亲、嫂嫂、侄儿们毫发无伤地回来。
可是牡丹只是停了一停,就漠然从他面前走过去,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刘畅忍不住,跟了上去,在门口再次堵着了牡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道:“丹娘!我可以帮你。”
牡丹抬眼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言语,刘畅被她看得难受,正有些烦躁了,忽听她开口道:“你能帮我到什么地步?能替我家洗净冤屈么?”
刘畅一喜,忍住欢喜缓缓道:“你家哥哥们果然大胆,做下的事情是板板上钉钉的,人证物证俱全。这香料铺是断然无法再开的了,我现下能做的,便是先替你将你母亲、嫂嫂、侄儿平平安安地保出来,再叫你哥哥他们少吃点苦头,定罪轻一些。不能做香料生意,还能做珠宝生意嘛。”
牡丹眯了眯眼:“你怎知他们人证物证俱全?”
刘畅道:“我怎不知?我不瞒你,这事儿上面已经有了定论,如今过堂也果然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你要不信,过上几日你便知道结局。我只是可怜你母亲年纪一大把,还有你几个嫂嫂和侄儿,可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罪。女人家,关在牢里头十天半月的,便什么都完了,你那几个侄儿前途也堪忧。还有你几个哥哥,少不得要皮开肉绽,吃尽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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