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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亓永年回家后,因为儿子亓成意沉迷于买拈阄正在烦恼,老想抓自己老婆点错处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可是戳氏家传心眼比亓永年多的多,老公儿子一进门就发觉了二人神色有异,绝不肯多说一句,多做一事,讨这个没脸。等憋到亓永年实在憋不住了,他自己说出话来,自己再好声好气地接上话茬,就没有什么事了。
夫妻之间相处便是如此,千万别叫对方养成苛待你的习惯。找邪茬,发邪火这种事只有零次和一万次的区别,你叫他开了个头,就意味着永久性许可这种相处方式了,除死方休。
亓永年原生家庭有找茬吵架的倾向,他潜意识中根植着这种理念。他带儿子出去,儿子没教好,惹了祸,明明是他的责任,可他只因自己遭受了损失,便不想自己的问题,先想着找一下别人的麻烦。他也不会考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有什么好处,反正就想发泄自己的情绪。戳氏一不会容忍他这样做,错的事就是错的,给他找些理由,什么他是一家之主,在外面赚钱,得顺着他,这样想的人奴性太重的,只能换回别人的作贱而已,不会叫人尊重;二也不会教他做事,但凡有这样思想的人很难改,你苦口婆心劝解他,他反倒厌烦你,疏离你。对待这样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他的缺点,拿捏他、奴役他、从他身上获得好处。等他吃够思想的苦,自己想改的时候,自然会改,你何苦来操那份心。为什么不利用他的缺陷,从他身上拉块肉呢。你拉了他的肉,他还会觉得挺恣的,因为你顺着他的思想了,他觉得心里可痛快。
亓永年开口跟戳氏唠叨起来,什么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得给这一家老小出去卖命,这一家子倒好,没有一个省心的,吃白饭的吃白饭、缺心眼的缺心眼、捅娄子的捅娄子,把这一家人,一个不落,数落个了个遍。戳氏也不言语,依旧神情自若地听着。
亓永年见戳氏不生气,便开始引战,直接把矛头对向戳氏:“你在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又不是第一次进城,没有见识,爱什么不好,偏偏爱上了拈阄。那是什么好东西!说是赈灾救难,到底用了多少在上面,我说竟是一笔糊涂账,说白了,不就是赌么?”亓永年为了让厢房儿子听见,故意拔高了嗓门,“出门做生意,一文钱没赚上,先糟践了老子两贯钱。哼!这两贯钱真是去拈阄了,还是花在别的什么地方了,别打量我年纪大了,不知道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小戳娘子伺候完公婆晚饭后,正在自己房里和老公吃饭嬉笑,忽听公公在房里高声喝骂,似乎听出一点事来,抬头看着丈夫,问公公这话什么意思,成意心虚,手忙脚乱地哄起小戳娘子来。
戳氏依旧不为所动。儿子儿媳的关系,长辈最好不插嘴,不干涉。一代是一代,老家儿把自己日子过好就成,管了的,最后都是自找没脸。
亓永年发了两次难,戳氏都不动如山,他也逐渐恢复了理智,知道自己不是这媳妇的对手,只好闷闷地装上一袋烟,凑到油灯上点着了,抽起来。你看,火就是不发出来,它自己就熄灭了,用不着谁凑上去,叫他虐才行。
戳氏见差不多了才说:“你下一次还带成意去?”
“我不带他去带谁去?”亓永年有点来劲,开始使用反问语气了。
“哎!”戳氏叹了口气,“也是,总得带个年轻一点的,你这么大年纪了,跑前跑后地也不庄重,做生意不像那么回事。”
“亏你还知道我跑前跑后的。没有个跟班的,走到哪儿,谁瞧得上我?你们在家里吃干饭的,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辛苦……”亓永年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一边说,一边拿烟袋锅敲打着炕桌。
“你有没有想过带个徒弟?”戳氏面有愠色,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能叫他发挥下去。
“我倒想了,哪里找去?”亓永年抱怨道。
戳氏去柜里拿出亓颂氏送过来的包裹,摆在炕桌上,“你打开看看。”
亓永年见老婆神神秘秘的,他有些疑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放下烟袋,解开了包袱皮,“哎,这是给我做的?”亓永年自来悭吝,即便有些钱财了,也不舍得买好东西,那是他心里不爱好东西?他也爱的,只他是一家之主,他买了好衣服自己穿,其他的人要不要买,一买就要花一大笔钱,他就肉疼了,一直以来他宁可自己苛待着自己也不置办新衣服。但当他看到湖绸直?和云履的时候,眼前一亮,这不正是他想要又不舍得买的东西吗?
“这鞋不是步云斋的吗?这双鞋得半两银子了。你怎么舍得给我花这个钱?”亓永年见了好东西,发火的想法早到九霄云外去了,当下就要往脚上套。
忽地,亓永年一转念:这事儿跟带徒弟有什么联系?怎么支楞怔地给自己置办衣服、置办鞋的?不会有什么圈套吧?这时他也瞥见了戳氏手上的翠玉戒子,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完全超出了他对戳氏花销的估量。他脸色一变,把鞋脱下来,往桌子上一丢,指着戳氏的手,质问:“这鞋是怎么回事?你手上那戴的是啥?你打哪儿弄的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面对丈夫的指责,戳氏一点也不慌,她知道丈夫会这样的,也是故意叫他看见翠玉戒子的。她笑道:“瞧瞧你那个怂样子!我五十岁奔六十的人了,难不成还能做出偷人养汉的丑事来不成?就是我想偷,瞧瞧你们亓家窝窝村,还能找出个像人样的找不出来?”
亓永年不服气:”这鞋褂子,加上玉指环,少说也得花四五两银子,你哪来的钱?”
“戳氏依旧是笑容不改:”你和成意这一去二十天,可知道这二十天里,咱们村发生的奇事儿?”
“什么奇事?跟你那破戒子有什么干系?”亓永年对于戳氏手上的戒指耿耿于怀,他原想用这个戒子拿捏戳氏的,如今她竟然有了,心里自然不顺。
“西街的亓老六发了!”戳氏压低了声音给亓永年说。
亓永年一听到谁发了,心里一激灵,他自己过得如何不要紧,主要是别人不能比他有钱,尤其是亓家窝窝村的人,他有点结巴:“谁……谁发了?”
戳氏知道打中了丈夫的心思,反而不着急了,用平常的语气说:“亓老六,你二哥家的侄儿,贩药材的亓老六,你走的时候,他不刚生了个儿子吗。没几天就摊上个好事儿,说是遇上了收药材的胡客,不但收了他前些年打到的麝香,还清空了他的药底子。亓老六一下子就阔气起来了,一天间把以前的饥荒都打上了,还用上了玛瑙的烟袋嘴呢。”
亓永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铜烟袋嘴,顿时觉得不香了,没声好气地说:“那和你的戒子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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