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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头一回好吗。”“那正好可以互相探讨,共同进步!”我的精神濒临崩溃,张着嘴巴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只盼这荒唐的事千万不要传到师父耳朵里才好。玉骨扇下滑,裴少卿挑起我的下巴,那双凤眸之中流光溢彩,若带几分得意的笑。“那么娘子,唤一声官人听听。”我:“……”“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他挑眉睨我,道:“不喜欢官人这个称呼吗?那叫相公或是夫君也一样。”裴少卿,你真的够了!!!☆、23多情只有春庭月(3)京城离江南并不算非常遥远,若骑快马披星戴月地赶路,只需两日便可赶到。此行虽然人数不少,但大都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亲军,行事稳妥干练,一路上几乎没什么耽搁。我本以为,有裴少卿这尊大佛跟在身边,难免会麻烦些。不想他竟比我还着急,恨不能日夜兼程,火速抵达江南。由于赈灾金数额巨大,未免被贼人盯上或是遭遇意外,因而此行的路线除了我、裴少卿、沈洛之外,事先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保万全,赈灾金共分作三部分分开存放,其中有两部分分别存放在我与裴少卿所乘坐的马车和另一辆马车内,车内皆设有暗格,若不触动机关,即便进了马车也无法发现赈灾金。而第三部分,则装成货物存放在事先特制的木箱之中。五日后,我们便顺利进入江南辖区。暖风三月,草长莺飞,年换暗换。不论是诗词还是话本中的江南,总给人以“才子佳人地、温柔富贵乡”的曼妙遐想,我总以为江南就该是春风十里,处处烟桥画柳、衣香鬓影,满目皆是柔婉而清丽的春景。倘若没有春旱,这些理应是随处可见。然而,自打进入江南地界,我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欣赏到心中所期许的景致,触目所见,皆是龟裂的土地与干涸的溪河,不少地方甚至是寸草不生。原本应当是青郁葱茏的原野,竟变作荒烟蔓草的一片,教人看来只觉心惊。看来,开源通渠、兴修水利之事,已是迫在眉睫。这日晌午,用过午饭后,我们便继续上路。裴少卿端坐马车中,一言不发地研究着手中的地图。半晌之后,他掀开纱帘,问沈洛道:“还有多久可到临安?”沈洛策马行在马车旁,思量一瞬,答道:“回公子,倘若不出意外,今日傍晚时分便能抵达扬子江,临安知府已事先备好船只,两辆马车以及所有马匹皆可上船。乘船横渡需两个时辰,如此算来,今晚或许可到临安。”我在旁暗叹,自我认识沈洛以来,他与我说一句话通常不会超过五个字。我甚至一度以为他患有某种口疾,无法说过长的语句。今日他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裴少卿点头,沉声吩咐道:“按计划赶路,小心行事。”话罢,便放下车帘闭目假寐,破天荒地没再说一句废话。我颇有些纠结地盯着他看。一路上,我一直不曾寻到合适的时机与他商量赋税改革之事,眼看即将到达临安,此事宜早不宜迟,倘若再不说,恐怕便要来不及了。但今日他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就这么说的话,也不知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有这么好看吗?”他仍是闭眼,含笑的语意中不掩揶揄。我面上一烫,忙别过脸道:“皇上,微、微臣不明白皇上说什么……”“嗯?”他豁然睁开眼,剑眉微微挑起,故意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我硬着头皮重说:“……少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哗”的甩开玉骨扇,慢悠悠地扇起来。半晌,似笑非笑道:“娘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便明说的吗?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横竖为夫也不是外人。”我:“……”离开京城之后,这厮调戏我的次数便越来越次,内容也越发肆无忌惮。每走到一个地方,他也不管旁人问不问,总要事先申明我与他是夫妻,俨然一副要搞得全天下皆知的阵仗。小喜子这个帮凶显然对裴少卿险恶用心心知肚明,一口一个“夫人”叫的甚是欢畅。我面上坦然,心中却暗暗咬牙饮恨,心道,回京之后不好好收拾他的话,我便不姓扶。而沈洛对此则见怪不怪,偶尔也会用一种同情之中略带几分幸灾乐祸的眼神看我。好在经过这几日的打磨,我已渐渐习惯,心中的悲愤之意也没有刚开始那般强烈了。兀自淡定片刻,我决定开门见山与他说,“江南乃是天下粮仓,世人皆知其富庶丰饶。这次春旱旱情虽重,但凭江南多年累积下来的财力物力,应当足以应付,事实却并非如此。我以为,很大的原因在于,近几年来江南的赋税远远重于其他各地,官府财政早已入不敷出。少卿,你有没有想过,以此次赈灾为契机,改一改我朝的赋税制度?”闻言,裴少卿颇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你要改赋税制度?你可知现行的赋税制度是谁提出来的?”我说:“知道,是我师父。”“你要推翻你师父的政见?”“并不是推翻,只是完善。再者说,制度既然有弊端便要及时修改,与谁提出来的无关。”他挑了挑眉,似乎对此很有兴趣,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首先,可以令官府在每年春秋二季分别丈量一次土地,按土地肥瘠分为不同等级,每一等级分别征收不同的税费,此乃其一。其二,令官府存粮存银,遇市场粮价高时,便低价售出。遇市场上粮价低时,便高价售出。此外,在每年青黄不接时,由官府出面将存银贷与百姓,待收成时再还贷。”我不紧不慢地将师父的话复述一遍,不时瞥了一眼裴少卿,想看他是何反应,蓦然发觉他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眸光灼亮如火,神情复杂。见他沉默,我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怕是他不认同我的观点,正寻思这该如何说服他,却听他忽然道:“这是你想出来的?”我干笑道:“呃,是我和师父一起想出来的。”“是你,还是你师父?”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我只得如实道:“好吧,是我师父。”“我就知道。”他收起玉骨扇,随手取过一只瓷盅斟满,却没有要饮茶的意思,只是将茶盅放在手中细细把玩。良久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姜誉也真算的上是用心良苦,让你来跟我说,还是在这样的时机下,明知道我不会拒绝是吗……”我眼前一亮,喜道:“皇上……呃,少卿你是同意了吗?”他默了默,神情竟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说道:“要我首肯不是什么难事,但你须得知道,这是一件极其凶险的事,稍有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上至商鞅、李悝变法,下至元历新政,历朝历代的改革者,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小嫣,我不想看你受到任何伤害,你确定要这么做?”我知他是为我着想,心下不免动容。自小史书便没有少读,其中的厉害关系我也明白。但师父已辞官归隐尚能心系苍生,我身在其位又怎能畏首畏尾,遂坚定道:“变法之事,功在当代,利泽千秋,于百姓、于社稷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能因为它看起来困难便裹足不前。况且,只要少卿你能心意坚定,给我以最大的支持,我便无所畏惧。”“这话是你师父教你说的,还是你自己的心意?”我微微一愣,垂眸道:“是我自己的心意。”他静默地看我良久,叹息之声轻若烟云,道:“此事非同小可,且容我仔细想想罢。”我点头道是,横竖见好就收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虽然不知道他在犹疑什么,但没有否定便是最大的肯定,时机尚早,我再寻机会慢慢说服他便是。正两厢沉默,忽然间听得一声马嘶,人猛地往前一冲,险些跌在地上。不知何处杀出一批黑衣人,不由分说便挥剑刺来。沈洛与锦衣卫众人早有防备,迅速抽出贴身软剑,很快便与黑衣人战作一团。透过纱帘,只见外面约有数十名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围住,孰攻孰守相互配合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想来绝不是落地为寇的一般山匪,倒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或死士。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虽说朝廷拨款赈灾乃是世人皆知之事,但并未公告赈灾金何时送抵江南,加之此行的路程又是尽力保密,除了我们一行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那么,究竟是何人在此设下埋伏?裴少卿如有灵犀般向我看来,彼此相视,显然他与我想到了一处。他眸光骤冷,似有滔天的怒火酝酿其中,道:“已是步步小心,没想到还是坠入了陷阱。若让朕知道是谁泄露了行踪,朕定要教他不得好死!”我暗惊,难以置信道:“皇上,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人中有内鬼?”他轻哼一声,冷笑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此刻,外面剑啸风吟,刀光剑影,寒芒明明灭灭,晃得人真不开眼,兵器交接声此起彼伏,凛然在耳畔炸开!这般看来,那些黑衣人虽然出手狠辣,但好像并无意伤人,显然他们的目的只是赈灾金。双方势均力敌,暂时难分究竟谁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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