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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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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姜琼珮对墨轩想去看什么，大致有了猜想，一随他出了府门，便开口相询，“墨大人，可要去义仓一观？余下的赈灾粮还在那里，验粮时的铭砖也都在。”

墨轩心知他所言的赈灾粮应是出了问题的霉变粮，这话正中下怀，他当即道：“有劳姜大人带路了。”

姜琼珮对他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引路，墨轩在后跟随。二人都是不擅交际的沉默性子，处事又谨言慎行惯了，不愿在验粮证据呈现之前无谓多说，竟是一路沉默至义仓。

义仓大门外挨着一片平整的空地，从大门向南将近五十步有一处宽约两丈，深一丈有余的壕沟。墨轩一见这壕沟与空地，当即问道：“姜大人，此处可曾是河道与码头？”

姜琼珮道：“墨大人好眼力，此处原有溯江的支流离江经过。我仓州原也是风调雨顺、物埠民丰的风水宝地，本城名为鱼跃，也是取自江阔鱼肥、鱼跃江上之意。仓州也是得名于天下粮仓，仓州丰收之年，可养活泰半国人。”

听姜琼珮说到溯江，墨轩随即想起了青衣判和季显的话，心知一动，问道：“溯江源自何处？如今怎就断流了？”

姜琼珮道：“溯江源于北边，当初为了治理泛滥成灾的大水，实行围堵，以致溯江断流。”

墨轩继续追问道：“北边是不是仓州以北？”

姜琼珮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转移话头道：“因运粮需要，常平仓门外就是码头，粮船从这里驶入溯江后即运往京城太仓。可自从溯江断流后，我仓州便陷入了大旱连年的水深火热之中。粮食别说外送，连我们自己都不够，年年得靠朝廷赈灾。仓州以前未曾有过粮食歉收，义仓存储量过小，放不下赈灾粮，故而将这常平仓改为义仓使用。正好仓署就在旁边，铭牌可一起核对。”

州府皆设有本州的粮仓常平仓和存储赈灾粮的义仓，常平仓旁连着的就是主管存储的仓署，这样一调动，变成了仓署与义仓相连了。州府收粮时，需经过验看，验看的人员和结果会刻在铭砖放于相应的仓中，另置一牌署以同样内容留存仓署，以供日后核对，防止监守之盗。

墨轩假作没有察觉，顺着他的话头转而问道：“你们的确是在验粮时便发现问题了？”

当初和呈报霉变粮致七人腹泻而亡的折子而来的，还有宣抚使吴炳焕和刺史姜琼佩联名的请罪折，称验粮时已发现问题，但因饥民嗷嗷待哺，等不及重新调派粮食，且看霉变情况极其轻微，而仓州连年大旱，土地干涸开裂，断不会催生霉变，故而抱着侥幸发放赈济，铸成大错，自请责罚。

虽是请罪，但也是申诉陈情，正是这份折子，让满朝上下认定赈灾粮在进入仓州之前就出了问题，又兼着仓州烂摊子无人接手，姜琼佩主政仓州多年没有出过乱子，不如留着他善后，故而陛下只是诉责了他，没有降罪。如今看来，那折子必然是姜琼佩的手笔了，吴炳焕没有这个能耐。

姜琼珮又道：“还有件事，下官要向墨大人请罪。”他躬身俯首才继续道：“赈灾粮下官并未封存。仓州缺粮，断粮一日，必不乏死者卧填沟渠。饥荒中，人都是慢慢熬死而一下子饿死的，大多被消磨得羸弱不堪后因各种小病而亡。像这次，死的人都是体弱挨不住腹泻就去了。我连一日都不敢停下赈灾，更何况封存所有赈灾粮，断了救济。”

行前墨轩便听季显说起过饥民的状况，心知姜琼珮所言不假，饥馑中，平常的一件小事都会带来巨大的灾难。冬日里掏鼠窝寻吃的稀疏平常，传闻腊八粥便是由此而来，但是在饥荒年，吃鼠粮鼠肉往往会因体弱而受疫症侵袭，造成瘟疫的传播。姜琼珮此举是为了饥民，墨轩不想苛责于他呢！但他也不由暗暗佩服姜琼珮的大胆，在出了人命的情况下，还敢继续发放有问题的霉变米赈灾。若因朝廷赈灾不及时而导致饿死人，刺史不过是考核受影响，但若是赈灾粮发放出生出什么事来，便得由他姜琼珮一力承担后果了。

墨轩道：“此事不用再言，霉变米运回京城耗时费力费财，就由你处置了便是。”既然姜琼珮为灾民不惧丢官乃至下狱的危险，墨轩也不惮为他做主给个准话。

姜琼珮带着墨轩先去仓署取了记录进仓与出仓数目的铭牌，而后进入义仓内与存于此的铭砖对照。常平仓和义仓所有进出米粮的数目都要把日期、数目、经手人都记录下来，一式两份，刻于铭砖和铭牌上，铭砖存于仓内，铭牌送入仓署存档，任何一样私自改动都会对不上。铭牌和铭砖上刻着的进仓记录没有任何问题，但从第三次取粮出仓起，砖牌上却没了吴炳焕的名字。按大旭律，每次取粮都得由所辖上官留名存证，赈灾由刺史和宣抚使负责，出仓时必须得有两人亲自刻名存证，缺了吴炳焕的名字，显然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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