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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好在成逐睿自己提出想去看心理医生，因为他感觉整个脑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很多事想不明白。沈阿姨向他推荐了应书澄的诊所，他很快一个人去了，没有找家人商量。

第一次见面，成逐睿就向应书澄提出请求：&ldo;我可以先欠你钱吗?我现在手头没钱，但我确实病了。&rdo;

他本以为被拒绝的概率很大，谁知没有，这位医生竟然是一个性情中人，直接让他说下去，完全没有提钱的事。于是，他开始尝试说出心里害怕的一些事。

&ldo;我爸爸是一个悲观的人，我有他的基因，我也是一个悲观的人。我妈妈是一个懦弱的人，我有她的基因，我也是一个懦弱的人，尤其擅长逃避。医生，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宿命?我永远会是这样一个人?&rdo;

&ldo;按科学说，人的性格不完全受困于基因，还有环境和教育等外界因素。&rdo;应书澄解答他，&ldo;我个人坚持性格是可以改变或者训练的。&rdo;

&ldo;可我的性格已经越来越坏了，我清楚这很难改变。&rdo;他很苦恼，&ldo;如今我只想逃脱现在的家庭，一个人去外面生活，但我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差，估计考不上大学。医生，你觉得除了上大学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摆脱他们吗?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rdo;

应书澄反问：&ldo;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提高自己的成绩?&rdo;

&ldo;我根本读不进书，耳边一直有他们的声音，吵得我不行。&rdo;他说着想起什么，急促跳过了这个话题，又问，&ldo;医生，我最近常常梦见爸爸，他对我面无表情，那是什么意思?他也对我失望了?&rdo;

&ldo;你梦见他是因为你想念他。他对你面无表情，你将此解读为他对你失望了，可在我看来是你对自己产生了失望。&rdo;

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声音放低，自言自语地说起父亲在世时的温暖时光。

&ldo;我和爸爸很有默契，我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从小到大，没有人比爸爸更了解我，爸爸走了以后我身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rdo;他吞了吞口水，眼神闪避，&ldo;老实说，我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告诉他们我脑子有病的事，他们会说出去的。&rdo;

&ldo;如果你不反感，你将心里话和我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rdo;

&ldo;是吗?但我都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勇气过来，我做事常常半途而废。&rdo;

&ldo;为什么没有勇气?我并没有给你任何压力，只是当你的一个听众。&rdo;

接下来成逐睿又来诊所几次，每一次说的都是关于他父亲的事。应书澄逐渐了解到成逐睿的不自信、多愁善感、擅长逃避等性格特质多少与他生父的教育方式有关。显然他父亲对他保护过度了，甚至每到冬天，吃饭之前都会为他准备好热水，亲自帮他洗手。他早就不小了，却一直被父亲当成婴儿对待。奇怪的是，他从没意识到父亲教育上的缺陷，提起父亲时只有深深的眷恋。

&ldo;你和爸爸一起去旅游过吗?&rdo;应书澄问他。

&ldo;没有，他身体不太好，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何况他也怕累着我。&rdo;

&ldo;他觉得你身体很虚弱?&rdo;

&ldo;对，从小体育就不是我的强项，我连自行车都没有学会。他说这是他的错，因为他没有运动天赋，导致我也没有。他一直希望我长大后从事文职，但又担心我处理不好和同事的关系，说文职可能也不是我的最佳选择，为此他常常很担忧。&rdo;

&ldo;为什么提前担忧?&rdo;

&ldo;他怕不能陪我到成年，想早一些替我将人生规划做好。&rdo;

&ldo;他把他的恐惧带给了你。&rdo;

&ldo;我想他只是太爱我了，害怕我会被人欺负。&rdo;

&ldo;你害怕被人欺负吗?&rdo;

&ldo;怕，谁都怕被欺负。&rdo;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应书澄。书名是《春夏春秋》，他向应书澄解释这本书是父亲去世前不久送给他的，是一本儿童文学，讲述一个和死亡有关的小故事。书中的小男孩在父亲去世后的那个冬天沉睡不已，在梦中和父亲相遇，父亲告诉他有关生命的意义，目的是让他勇敢地活下去。

他觉得这本书同样是父亲留给自己的遗言。

书的篇幅不长，应书澄简单地读了几页，了解后还给了成逐睿。

&ldo;我将爸爸留给我的东西都藏在箱子里了，我还给箱子上了一个锁，这样就不怕有人来翻看。&rdo;

当应书澄问及他的母亲和继父时，他忿忿而谈，却不愿花任何时间想实际办法和他们沟通。

看出他不愿正视目前问题，应书澄暂时没有追问。

时间一长，成逐睿当应书澄是自己唯一的倾诉对象，晚上也会发短信给他，讲的通常是自己纷乱的内心思绪，或是从哪里看来的一段话，复制给他，有时候得不到回复。不知不觉中，成逐睿模糊了他医生的身份，当他是夜深人静的一台录音机，便有源源不断的话倾吐为快。

成逐睿出事那天，应书澄去参加老同学的婚礼。来婚礼的人很多，光打招呼就足够疲倦了，应书澄不小心遗漏了成逐睿发来的短信。等婚礼结束，他才知道成逐睿从诊所楼顶一跃而下，震惊之余翻开成逐睿发来的那条短信，很普通的内容，只是问他为什么不在诊所。而他记得自己和成逐睿提过那个周六不在诊所，但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究竟是他忘记说了还是对方没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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