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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不疼（第1页）

惩戒期间，富察贵人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甄嬛的机会，待至齐妃罚也罚了，命翠果监管，叫甄嬛必得跪足了一个时辰方可起身后，才预备离去。

甄嬛无声地闭目垂泪，唇角血痕未干时，又听富察贵人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道：“莞嫔现在没有身孕了，是跪不坏身子的，想来无妨。”待见到她眼泪再次无声滑下，方又恨恨接着道：“只有她身上疼，才能体会，我和齐妃娘娘的心里有多疼！”

然她说这样许多，甄嬛却恍若未闻，只默默垂着眸子轻对齐妃道，“齐妃娘娘，你一定要这样苦苦相逼吗？”声音中含着一丝哀痛，似悲诉，又似对这深宫之中，人性的最后一抹悲凉试探。

然而人性，却又往往总是这般地经不起试探，齐妃那尚含着一丝年轻娇蛮的嗓音逐渐趋近，“你不是喜欢告诉皇后娘娘吗？如今时过境迁，死无对证，就算本宫下过夹竹桃的花粉，又如何？现在东西不在了，”说着伸出二指，缓缓挑起甄嬛的下巴，“你如果再敢提起此事的话，本宫，就治你个污蔑之罪！”说着狠狠将甄嬛的脸甩到一旁。

富察贵人亦落井下石道：“莞嫔娘娘可不要生气啊，这点委屈，还请娘娘你笑纳。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莞嫔吗？哼哼。”

她们二人正得意时，却忽听一个小太监高声道：“贵妃娘娘驾到！”

富察贵人一怔，下意识地与齐妃一起抬眸朝前望去，只见，红色步辇上，一个仪容尊贵无匹的清秀丽人正被众宫人簇拥着缓缓朝她们迫近。步辇两侧，一左一右分别随侍着一个貌美的宫女和一个干练的太监，之后，尚有十数个威武健硕的太监举着赤鸾凤扇、红缎曲柄七凤伞等贵妃仪仗，他们尽皆低头无声，帽檐遮了半张脸，列作两队，声势威严又浩荡。

“贵妃娘娘万福，万福金安。”齐妃惧于这阵势，一时间竟有些腿软，下意识的请安时，却连一句寻常的吉祥话都差点不能完整道完。

富察贵人亦是心虚地当即就跪倒在了原地，“贵妃娘娘……金金金安。”

翠果与富察贵人身后的桑儿更是止不住的身躯微颤。

当齐妃与富察贵人请安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宽阔长街，忽就骤然陷入了沉寂，恰似所有空气都被人无情抽走后的万籁俱寂，叫人连喘息都变得愈发艰难和小心翼翼。

众人屏息敛目之际，跪坐在长街上的甄嬛，这才仿佛从一场幻梦中初醒。

她缓缓地抬眸、远望。

当视线与步辇上的安陵容缓缓隔空相望，一抹本已渐次麻木的酸涩之意，忽就再也按捺不住地奔涌而出，她无声的掩唇，只余一颗颗泪珠断线般地垂落。

那是乍然见到熟悉亲近之人后的悲喜无边，亦是一直坠落的情绪被人忽然托举后的刹那柔软……

安陵容从来不知，原来甄嬛的眼泪和悲伤不仅能感动皇帝，于她而言，亦如一件攻防利器。不过短短一瞬，那眼泪与悲伤便将她的层层伪装给击碎了个干净。

她听着自己声音淡漠，再不复从前温和地启唇道：“教者，何谓也？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齐妃，你身居妃位，却不知公正为先，一味以位分压人，肆意折辱一宫嫔位，若下位者人人都学你一般行事，那这宫中的法度、规矩，可还会有人去真心地信服和遵守？此风不可长！是以，本宫罚你在长春宫宫门外，面壁两个时辰以省己身，望你为戒。”

齐妃一怔，下意识地想要辩驳两句，然刚张了张口，就见安陵容身侧那年轻且干练的小太监朝身后招了招手，随着他的动作，两个身躯健硕威武的太监立刻龙行虎步的越众而出，并慢慢朝她围拢靠近。

她心中一怂，想要辩驳的话语登时就全又咽回了腹中。况她还不知自己方才威吓甄嬛的话语究竟有被贵妃听去多少，两厢心虚胆怯之下，自不敢再拿自己这鸡蛋去碰石头。是以，只得恭声道：“臣妾、臣妾领罚。”

闻她认罚，两个朝她围拢过来的太监这才缓缓在她一步远处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伸手朝前面的宫门一侧示意道：“齐妃娘娘，请吧。”

齐妃捏了捏帕子，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而富察贵人，自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及至见到连她依仗的齐妃，都被罚去当街面壁，心中自然更加生不出一丝反抗之意，尤其当她望见安陵容身后那俨然比之从前的华妃更加声势浩大的仪仗和队列之时，其心中的惴惴不安，更不必提。

安陵容自是不知富察贵人心中所想，或者说即使她知道了，也不会生出丝毫在意，她只是淡漠地将目光从齐妃身上移到她身上，平静道：“富察贵人，自你失子，一味沉溺伤痛，一味迁怒旁人，本宫当初悉心为你和莞嫔孩儿所抄的那些超度经文，可谓一腔心血尽皆付诸东流。你可曾听过，何谓阴德？何谓福报？何谓业障?何谓因果？”

说着微微停顿，又道：“为善事者，必享福报；积阴德者，子孙荣昌。若你无论如何都弄不懂这十六字，那么今日是莞嫔克死了你的孩儿，明日，又焉知不会有无数个莞嫔疑影去叫你怀疑？本宫这般说，你可能明白？”

“嫔妾，嫔妾……”富察贵人凝眉，尽量努力地去消化她的话。

只是思绪懵然纷乱片刻，又听步辇上的贵妃无奈地叹气道：“罢了，你且回你的延禧宫去，替你那意外逝去的孩儿，将《地藏菩萨本愿经》抄阅10遍。但愿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开你慧智，叫你懂得，什么才是惜福。”

富察贵人听闻此话，只觉躲过一劫，哪里还管得了什么阴德不阴德，福报不福报，忙趁机下台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教诲，这就回宫抄写经书去。”说罢恭敬一礼，带着桑儿急步退走。

待罚完这两人，安陵容方叫人落了步辇，安步当车，缓步至了甄嬛面前。待俯身，轻轻握了甄嬛的手，方柔声望着她的脸道，“姐姐……，疼么？”

甄嬛一双明眸盛着温柔，一瞬不瞬地望她良久，方展颜微微摇了摇头，“方才疼，此刻，却不疼了。”

待到借着安陵容的手起身，甄嬛的目光缓缓飘向了远方，“陵容，前面是翊坤宫吧？”

安陵容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须臾，微微颔首。

“年妃呢？”

安陵容略略迟疑，“年妃……，应当好好的在翊坤宫中待着吧。”

是啊，……都还好好的呢。

甄嬛在心中轻轻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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