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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第1页）

唐玄伊入席，不卑不亢，看起来也十分随性。他接过左朗斟的酒，于鼻下轻嗅，是一抹阿婆清的香气。

&ldo;这是沈博士最喜欢的酒。&rdo;唐玄伊喃语，轻饮，味道确实醇香。

左朗并没吃酒，而是用着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看向唐玄伊。

&ldo;唐卿身在御史台的牢狱，竟能如此自若，当真是让左某佩服。&rdo;

&ldo;既来之则安之，多年不曾休息，此时刚好有个机会修身养性。&rdo;

&ldo;在御史台的牢房里修身养性？&rdo;左朗微哼笑一声，&ldo;可别告诉左某，这便是唐大理拒绝左某请求的缘由。&rdo;

&ldo;那可说不准。&rdo;唐玄伊接过酒壶，反倒给自己斟了一杯，又吃一口。

左朗看着唐玄伊，眸底有些发深，似乎有那么一瞬，想起了自己初入御史台时发愤图强、坚持要惩治贪官污吏、成为一名刚正不阿的御史的决心。

然而多年已过，自己随波逐流，那样的想法早就在烂在心底，甚至都有些记不清楚，想不起自己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不仅想不起，而且每当看到新入御史台的那些年轻御史们也喊着同样口号的时候，自己的心底还会产生一种鄙夷，似乎在嘲笑着年轻人的天真。

但是看到唐玄伊，他又会有些狐疑，脑子里会浮现出左志杰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地表示对唐玄伊的敬仰之心。

左朗吃了一口酒，又给唐玄伊满上，什么都没有说，碰了下杯子，将酒吃尽。

唐玄伊对左朗的反应有些意外，因为对他来说，现在的左朗应该是掺杂着一些喜悦之色的，然而现在，大相径庭。

&ldo;兔死狐悲？&rdo;唐玄伊望着被斟满的酒杯。

左朗没说甚，又连吃两杯，说道：&ldo;这一遭，唐大理必死无疑。只是提前祭酒罢了。陛下给了一月时间查案，这一个月，唐大理若是想要甚吃喝，便可直说，左某会差人帮大理备上。虽然不能走同一条道，你又做不得我左某人的女婿，至少，你我也是同朝为官的同僚，送一程之仪，也是要有的。&rdo;

&ldo;看来，倪公是要置唐某于死地了。&rdo;唐玄伊静饮一口，但一点惧意也没有。

左朗忽而抬眸看向唐玄伊，沉声说道：&ldo;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只要大理肯按左某当初说的做，左某是可以将大理带出这座牢房的。大理若想自救，想救沈博士，只有此一法，应当再考虑考虑，莫要意气用事。&rdo;

唐玄伊将左朗的酒饮入，而后道：&ldo;你我各安天命吧。&rdo;

&ldo;唐大理都坐在牢里了，还要如此不识时务，难道真要走到尽头方才后悔吗？到时候，无人能救。&rdo;左朗不死心，再劝。

&ldo;这是倪公让左大夫来劝得？&rdo;唐玄伊问。

&ldo;这是左某自己来劝的。&rdo;左朗搭于案几稍加用力，&ldo;但，只要唐大理肯听左某之言，左某必是可以说服倪公，此时尚可力挽狂澜！&rdo;

&ldo;即便可以力挽狂澜，之后便再难脱身，如此力挽，不如不挽。&rdo;唐玄伊斩钉截铁回道。

&ldo;唐玄伊，你‐‐&rdo;左朗抽动嘴角，&ldo;莫不是唐大理还认为自己仍有翻身之机？所以才如此无畏无惧？实话告诉你，简尚书不会插手沈念七的案子。&rdo;

&ldo;那又如何？&rdo;唐玄伊反问。

这回反而改成左朗讶异，想明，失笑，皱眉看向唐玄伊：&ldo;唐大理早就知道倪公会牵制住刑部？&rdo;

&ldo;这点很难猜吗？&rdo;唐玄伊笑道，&ldo;简尚书一向不会参与私斗，且护拥陛下之利，倪公在朝呼风唤雨，为保陛下之根本，简尚书自是要后退一步。&rdo;

&ldo;唐大理知道还自投罗网？&rdo;左朗更加不解。

&ldo;自投罗网，好过受人摆布。&rdo;唐玄伊回道。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一样，直直扎入左朗心窝。

左朗用着一种烦躁且微怒的神情望着面前的唐玄伊。

半晌，缓缓坐回榻上：&ldo;既然如此，这杯酒全当是送大理一程的，外加答谢大理曾救过小女一命之事。&rdo;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将杯子扣在案上，拂袖准备离开。

在迈步之际，唐玄伊却突然又开了口：&ldo;左大夫位极人臣，将来前途无量，可否有过片刻的良心不安？&rdo;

左朗蓦然止步，没有答话。

唐玄伊平静地吃酒，说道：&ldo;至少唐某，俯仰无愧。&rdo;

左朗右颊微微抽动，只留下&ldo;天真&rdo;二字，昂首离开。

唐玄伊长舒一口气，将端坐的腿随意盘起，晃晃杯中酒，品着左朗方才说的&ldo;天真&rdo;两字，却是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丝唇角。

恰在这时，文立端着一摞衣服步入，将其放在榻上，说道：&ldo;大理，卑职给您送常用衣物了。&rdo;他一边整理，一边凑近唐玄伊，低声说道，&ldo;大理，临行前您交待的事情已经做好。但是御史台把守森严，恐不会再让卑职进来。&rdo;

&ldo;做到这些就已经可以了，后面，全力配合秦少卿。&rdo;唐玄伊说道。

文立立刻长揖：&ldo;是，大理！&rdo;

&ldo;另外，我走时交待的笔墨纸砚带了吗？&rdo;唐玄伊问。

&ldo;带了。&rdo;文立将文房四宝拿到案几上，&ldo;可是，御史台的人一定会搜身，卑职怕是无法将书信字条带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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